可刚才他确实听到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那声音虚弱而又坚定,而且像是从地底下传出来的。张仪好奇地蹲下身去,这时空气也在微微地颤抖,像病人的呻yin,像大地的叹息。

“啊哈……护士姐姐今天真漂亮。”刘毅第一回合就被淘汰了,他赶紧把张仪拉了过去,张仪一时也不知该怎么说,“我?那个人是我表叔,他是考古队的。”

“刘毅!”张仪探了探头朝里面喊了一声,里面的人身子一抖,似乎吓了一跳。他转过身来向窗外瞧了瞧,果然就是他,张仪这才松了口气。可刘毅却什么也没说,只是回过头继续做他的活儿。张仪很好奇,他探着身子想看看刘毅的脸,可是却什么也没看清楚。

汽车剧烈地摇晃了一下重新前进,他赶紧抓紧座位上的横栏,以防给前面的人挤倒。

“Beyond……不断飞跃。”那些越一切的精神也许就在于人们能够任意操纵十几年的年轻时光,去不断追求和探索,永不放弃。把理想放在心中,怀揣美梦,孤独的人就不会再寂寞了。”张仪把音量开大,跟着节奏微微晃起脑袋。

“别动,张仪。”刘毅向前指着并小声地说道:“我就藏一会儿,就一会儿。你看到前面不远处的那些人了吗?”

刘毅揉了揉眼睛想把注意力重新转回到书本上,可这时一个黑影子突然挡了过来,他很不痛快地转过头去看了一看,见窗户旁边一个短头的女孩正站在那里给花浇水。

“那可不行”!另一位老师接过话茬,“我带过不少类似的学生,像他这样的也见多了,表面上整天不吭不哈,老师家长说什么话他嘴上也都答应着,叫人还以为他老实得要命。可实际上就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儿。什么坏点子都是他们先想出来的,你现在对他们放心了,不管不问,那以后可指不定会出什么乱子。”

前面又出现了一个模糊的人影——是班主任“老虎”,她是张仪在全校最讨厌的人。老虎手中正拿着一份糟糕透顶的试卷,她瞪着张仪说:

张仪:

这个名字不错,一下子就能和我们做的事情挂上关系。

我是你表叔一个很好的朋友,你表叔江丘最近遇到了点麻烦事。为此他还受了很重的伤,这些你在和你同学去医院的时候就已经看到,我就不用再详细描述了。我很难过,但事实就是这样,已经没有改变的余地了。我也希望这件事情从头到尾都不会有人受伤,可我能力有限,我没有办法阻止突然闯上来的悲剧,所以我希望你能帮我。

你也许会怀疑你一个小孩子根本帮不了我们这样的成年人,但我可以告诉你,很多时候,那些惊天动地的大事件,其结果却往往取决于很多位置关键的小人物。就像蝴蝶的翅膀,谁也看不到它是如何掀起茫茫海面上的千层巨浪。

社会的风潮就像海面上变化多端的天气,没有人可以阻止暴风雨的来临,但我们却可以利用它,改变我们自己的处境。物是死的,人是活的。一个人要是能够改变自己,其造成的影响一样可以让世界地覆天翻。

说了这么多,做与不做,那还要看你自己的选择。上面的电话号码可以联系到我,如果愿意那就给我打电话。你当然也可以像你表叔那样去报警,那也是你的自由。

总之,一切在你。

张仪把信读了好几遍,每一便都让他紧张不已。他站起来走到教室外面的走廊上,今天的天气很好,艳阳高照。微风吹过一排排的梧桐树,树叶出阵阵哗啦啦的声响。树枝中间的电线上正停着几只麻雀,树下几个低年级的女学生正蹦蹦跳跳地一边走一边笑。

张仪看了一下手表——十点半。接下来还有两节课语文课,张仪把电话号码抄在自己手心上,信被折好后重新塞进信封里。

他盯着手心里刚记下来的电话号码,去还是不去?远处公路上一辆红色的的士突然停在了路边,几个人正叼着香烟从车里面走下来。

要打这个电话,还是把信交给老师?

教导主任的办公室在离这里不到二十米的地方,磁卡电话在学校门口的传达室后面,送到老师那里更容易一些。张仪在心里盘算着,手中的信封像一个炸弹,他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刚刚收到的倒霉东西。

张仪向教导处走去——这不关我的事,完全不关。我干嘛一定要去见这个写信的人,我只是个中学生,学生能干什么?中学生的职业就是学习,或者搞点别的什么活动,但他们绝不和社会上乱七八糟的人来往,这就是全部。那些是大人们的事,就让大人们去解决好了。

到了教导处办公室的门口,张仪犹豫了,我该说什么?老师们又会说什么?张仪想象着走进这个门以后所生的事情。

“教导主任,我今天收到一封匿名信,关于……关于我的表叔。”

“张仪,你怎么能这样?老师对你的期望很高,可你竟然和社会上的人有这种关系。你到底还想不想在一中念了?”

“要不要现在就打电话叫你父母把你领回去?一中的学生绝不能染上社会上的不良风气,你这不成心给学校抹黑吗?”

……

哦,不行!不能把信交给这里面的老师,那样我就彻底完蛋了。天呐,我还是走罢。我怎么会做这么愚蠢的决定?张仪正想转身离开,教导处办公室的门突然被人拉开了,年级主任正拿着一摞子文件从里面往外走,他后面还跟着——老虎。

“那现在这件事就这么定了罢,下午我就把报表交上去,校长就能看到了。”

张仪见状赶紧往旁边一闪,他以为自己度够快的了,但他还是让“老虎”给看到了。

“张仪?你怎么在这里?你来教导处干什么?有事吗?”

张仪赶紧把信封藏在身后,“不,我没事,我只是路过而已。”年级主任愣了一下,然后皱了皱眉就转身走了。

老虎用手扶了一下眼镜,“没事?我看可不是那样呢,真的没事吗?”张仪从她眼睛里看到了一种冷冰冰的怀疑。

“真的没事呀,王老师。”张仪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教导处,他感到背后一阵凉飕飕地,他知道老虎在后面盯着他。

好罢,现在找老师帮忙已经没戏了。现在怎么办?拿回去交给爸爸妈妈么?他们会怎么说呢?他们肯定会问这封信的来历,他们也会反过来怀疑自己。甚至还可能会知道我曾去过医院。然后呢?他们就会把信丢掉,或者交给警察。可自己呢?自己会成为什么?搞恶作剧的傻瓜?还是……

不行不行,不能把信拿回家。那样只会制造出更多的麻烦。

张仪把信又仔细地重读了一遍,他认真地检查了那个电话号码——这是个坐机号码,是本市的电话。看完以后,张仪把信折起来塞进上衣的口袋里,他决定要去打这个电话,无论会生什么?他都不在乎了。

电话铃只响了一声就有人接了,听筒里面传出一个平静而威严的声音。

“是张仪吗?你不用担心,我不会伤害你的。”

张仪感觉后背上立即出了一身冷汗,对方正等着他呢,而且似乎已经摸透了他的心思。

“你……你是谁?”张仪惊讶地问道,

“我是你表叔一个很好的朋友,

这条路上的车很少,但却都很有身份,张仪看到好几辆重量极的汽车都从这条路上呼啸而去,那些漂亮的汽车张仪以前只在电视和杂志上看见过。贵族区的派头果然与众不同。

这时,张仪身边的磁卡电话突然响了起来。张仪向那电话看了一眼,电话机离自己有好几米的距离,却一直响个不停。周围站着等车的人也都觉得奇怪,但却没有人伸手去接。可说不定那就是个圈套呢?谁也不愿意做别人取笑的对相。

不知道是因为张仪等得太无聊了,还是因为打电话人的坚强意志。张仪终于决定过去接这个电话,反正自己只是个小孩,管他旁边的人会说些什么。他走过去把话筒从电话机上摘了下来。

“张仪!真的是你吗?太好了,你总算是接了。现在你的处境很危险,你必须马上离开那里,不要听上午那个人的指使,他不是你表叔。”

张仪站在那里半天没动,这突然响起的电话铃和这打电话的人都同样让张仪费解。他马上就把听筒又挂回了原处。

“不关我的事,不是找我的。”张仪向周围的人解释着,可周围的人却看起来什么也听不懂,他们当然也不会关心,只是像看笑话一样看张仪。张仪转身向后逃去,却马上撞上了一个人。

那个人穿着深蓝色的西装,身上有股很呛人的香水味,他推开了张仪,张仪本来想说声对不起然后就走开。可那个人却伸出两手紧紧抓住张仪的肩膀,就像抓住了一件他梦寐以求的东西。

张仪抬头看了他一眼,那人戴着一副墨镜,身边还跟着两个穿着相同的人。

“你是张仪吗?我们老板想见你,你现在跟我们走罢。”那个人说话的时候脸上显出一种非常可怕的神情。张仪几乎吓了一跳,他浑身打了一个激灵,一种非常糟糕的感觉传遍了全身。

“你们找错了,我只是路过,我并不是那个你们要找的人。”张仪胡乱地回答着,一面努力拽着那个家伙的手臂,想从他手掌中解脱出来,这时另一个家伙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照片递到张仪面前。

“这个难道不是你吗?”

张仪扫了那照片一眼,却惊奇地现照片上的人真的是自己。当时的他正无精打采地走在大街上,丝毫没有注意到相机的镜头,一旁还跟着兴致勃勃的刘毅。难道他们早就开始了对自己的监视了吗?

一辆公共汽车停到了后面的车站处,前门打开,人们开始上车。

张仪拿过照片仔细看着,“这……你们什么时候拍的?”

“这你不必知道,薛老板想见你,我们负责送你过去。”那个一直抓着张仪的人,从他手里拿过照片重新装回口袋里,“你果然来了,不用我们亲自去找。怎么样?现在跟我们走罢。”

那几个人像得到了什么一样,轻轻地呼出了一口气。不知道为什么,张仪突然不敢向前迈步了,他的心在狂跳。面前的这些人,不管他们是干什么的,肯定不能成为他的朋友。而在学校里那股不顾一切的力量,这会已经消失,张仪怕极了,他想马上逃走。这时他转身看到了身后停的公交车,要上车的人已经没有了,车门正要关上,张仪连想都没想就冲了上去。

那几个人一时没反应过来,对他们而言张仪就像是突然从世界上消失了。当他们终于现张仪是趁机钻进了公共汽车时,他们才恍然大悟。可这时汽车已经开了,它不断升高的度不允许任何人再上车了。张仪从车窗上望见了那伙人,他们脸上写满了懊悔,很愚蠢地开始徒步追逐。但在追了一段路程之后他们就放弃了,他们咬着牙狠狠地瞪着坐在车上的张仪,慢慢消失在街道尽头。

张仪用很大的努力才把头拧回来,他的心跳得更猛烈了,就像一枚随时都会爆炸的炸弹。他把手捂在胸堂上并用力作深呼吸,现在他需要时间来平静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