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石室,倒了杯凉茶往酥饼那张小白脸上一泼,在地上挺尸的酥饼立即鲤鱼打挺般立了起来,抹了一把脸上的茶水,神色凄凉地把她望着。

“你大爷的!你还敢说!”酥饼举了举拳头,很是愤慨:“老子有没有说过,在老子贴腻你之前,别想甩开老子这个贴身侍从?你小子平日里闹闹脾气,离家出走个把天也就算了,这次居然敢跑这么远!还好老子早有准备,不然还真就早不到你小子了!”

她真想爆句粗口,深吸了口气,语气跟着轻柔了下来:“孙神医!我知道您老看话本子是顶要紧的事,但我背上痒得很,能不能先给我瞅瞅,是不是泡久了给泡坏了!”

最可能的原因,只怕还是他那不甚精通的医术,让他一路照顾着,保住她的这条命,到地宫给交接给孙老头医治。

“申屠你下去吧!”

她偏过头,又唤了一声:“公仪璟!”

也合该申屠倒霉!这边是拽不开,那边又是救援母子之人顷刻而至。第二波暗人里有个出了名心狠手辣的,见拽不开,干脆用刀砍了那双手。申屠拖着那双手骑着马,狂奔了一夜回了地宫,闷在房里两日没出来,那两日房里生了什么没人知道,只知道自此以后这件事便成了申屠的禁忌,而他也再也没在人前下过毒。

想到这里,心霎时开阔,大方地不再推却,把同心结当做一样礼物收下,顺手往腰带上一系。今日她身着白衫,正嫌太素,配上这五彩丝线的同心结,倒也让一身装扮别致淡雅。

耳边是酥饼的砸门声,伴着他微怒地吼声:“干什么小白!你大爷的,说要去的是你!把老子兴头挑起来了,你又关门!你是几个意思?”

耳根处有些烫,脸上有些热,她深深地吐纳平复着紊乱的呼吸,垂眸低,不敢往后看,怕自己此刻的模样,落入他那双灿若星辰的眼眸中。

哪料到公仪璟这夕国第一的名号,果真实至名归。她连退了十几步,也丝毫不能避开他凌厉的剑气。

“不好吗?”她倒是觉得最近这段不用掩藏心性的日子,过得很是舒服呢。

当然她一直觉得那是没饿到了点,像那时候她和几个同伴被关在地宫的暗室里,几天几日没吃的,后来好不容易送来了吃食,却是薄薄的一碗粥,他们几个人抢着分食,只在意能不能多抢得一口,谁还会在意那碗是不是别人用过。

她立即用帕子去拭,终于让他松了口。

白玉熙在轿门处系着如意结,像是要轿子里的人看清楚他的动作一般,挑着帘子的手未放,捏着帘子的一边,就过来帮忙系着如意结的那只手。

柳青青愣愣地抬眼,公仪璟的脸隔着一片红光潋滟,眉目模糊,唯有他微愠的声音响在耳畔。

“王爷美意在下心领,路途遥远,再耽搁下去,只怕会误了吉时……”柳青青以为,巧舌如簧的公仪璟会如此婉拒。

凤十七抬手要抚上她的额,她快了一步,伸手一抹,手心一片汗湿。

她愣了愣。

原来如此,他一番话,原来是为了负责?!

凤十七如此说服自己,深吸了口气,松开了眉头,握着柳青青的那只手却未松,抿唇一笑,望着她的眸光中满是温柔:“青青,我送你上轿!”

凤十七握着她的手紧了紧,“王公子客气了,在下的身体已无碍,当新郎这种事,还是亲力亲为的好!”

她低头一瞧,脚上的那双靴子,果真是极其不搭调,便抱着鞋子,坐到了床边试了试,“酥饼,大了!”

酥饼看不惯两人眉来眼去,重重地咳了一声,换回了柳青青的注意力:“第二个坏消息就是,边境来了大人物,搞了个大阵仗的戒严,边关只能进不能出了!”

更后面的形容词,好像难住了酥饼,抓耳挠腮了半天,一张正经的小白脸憋了个通红。

酥饼嘴角一抽,磨了磨牙:“凭啥老子要打地铺,是老子先抽到的签,反……反正老子不管,老子不习惯房里多个人一起睡,老子现在就回房锁门,你要是不留他,就让他在屋外冻一晚上吧!”说完,就一溜烟出了房门。

她的目光扫了过去,见公仪璟正毫不躲避地和凤十七对视。

是啊!她所求为何?富贵荣华,从来都不是她所求。爱相守?她对白玉熙早已冷了,死了心!那她还求什么呢?对了!还有父母的仇未报!可此刻她自身难保,何谈雪耻,何谈雪恨?

“看来我们四个是带不走你了!”

出了大厅,况比她想象中的更糟,四处吐着火舌的火苗,根本寻不见其他出路。

“寨主,你放心!老寨主生前,花了大力气,打了条地道,就是为了防着有这一天,给兄弟们留条活命的路。一会儿咱们从地道里走,给这些个官兵留个空寨子!”

她扬了扬下巴,沉着声像模像样地开出条件:“你去准备三匹快马,到了安全的地方,爷自会放人!”

她加快了跟随的步子,绕过大厅,来到西侧的一间包间门口。刚站定,一个刻意压制过的低沉嗓音就从包间内传了出来。

她深吸了口气,忍住了想伸手上来的冲动,紧贴着他身侧的右手不安分地动了动了,悄悄滑到了他手背上,五指轻轻弹了弹,绝佳的手感让她欲罢不能。

她踮起脚,循着他的视角看过去,除了她方才坐过的屋顶,就只有那挂在屋头的半弯月。兴味索然地收回目光,凤十七的声音拂过耳畔。

人球瞪了她一眼,从地上爬起,坐在她对面,伸手撩过杯子一饮而尽。顿了顿,咬了咬牙,还是没憋住怒气,先开了口:“媚诛,你暗算我?!”

“我……”她听到了自己沙哑的声音,脖颈上被勒过的地方随着喉间的声,而更加疼痛。

“你是想死,还是不想活了?老子的人你也敢抓?”

“撤!”为的一声令下,一屋子的官兵迅速分作两队,撤出了屋子。

她往榻上一歪,正想得出神,忽听得床上传来轻唤,便站起了身,还没走到床头,就又听到凤十七有气无力地吩咐侍书倒茶。

听出来了,就好!

她闻,起身挑帘进屋,见小童子一脸愁容地坐在床沿,一手端着药碗,一手扶着凤十七的头,只恨没多长出一手来喂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