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让开!”她挣了挣,没挣掉,一只手被酥饼握得死紧。

她从侍书手里接下狗崽,“侍书,你下来,和你家公子同骑一匹马!”

“你你你,把他给……给……”小白脸顿了半晌,也没说出个结果。

接着,他顺势一翻身。

两人回了屋,侍书识趣地退出了房间。她掀开帘子往里屋一看,锦被暖枕,案几上香炉里还燃起了安息香。侍书真是个既麻利又细心的侍从。

“哪里,我不过是记得大师兄喜欢在子夜办事的习惯,那时候在地宫的训练室里,大师兄摸黑进入,总是喜欢爬西侧的窗子。”这话她说得可是真心,如若不是自小熟识,得知对方的喜好习惯,凭他这一手下毒无形的本事,她哪能这么轻易就让他中毒!

心中一叹,神思又飘了回来,目光往桌上一扫,凤十七的一张脸没入烛光的阴影里,看不分明。

爹却红了脸,偏过头来恶狠狠地瞪她。

死了!都死了!他甚至都没看清楚对方手中的武器!那人不是说她中了毒,武功全失了吗?怎么还这么厉害?!明知牢房里晦气的很,就不该接下这单要命的生意!

为的冷哼一声:“少来这套!举报的人可说了,刮风寨的寨主是个小白脸,身量不高不矮!这屋里不高不矮的就只有你了吧!”

温热平稳的气息,让她陡然提起的心略略一放,捞出他的手探着脉象。不浮不沉,从容和缓中透着一股异样的刚猛之劲,很像她那时偷吃医术奇诡的孙老头的大补丸之后的反应。看来这小小的穗城也是藏龙卧虎之地,随便一个郎中开出的药,就有如此奇效。

许是常有这样硬闯入房的客人,翠烟倒是没被柳青青的气势吓住,挨着柳青青在桌边坐下,如常软着声应对:“哎呦,没见过您这么心急的,都不听人家说完,就往屋里闯……你摸摸人家这颗心,都被你吓得砰砰跳呢”说着就捏住柳青青的手,往自己胸口上放。

花妈妈眸光一亮,伸手过来捞银子,却被柳青青一手按住,半是玩笑,半是提醒:“花妈妈,药你喝了,那这段日子,定会心平气和的吧?”

病了?难道真像花妈妈说的,生出相思病了?!

铜板在碗内叮呤当啷的一响,矮个儿立即陪了笑脸,“不瞒您说,我天天在这怡红楼前晃悠,她们家姑娘几时来的,包夜银子多少,有几个相好,几个郎,我都门儿清,我还知道……”

“我以前喜欢过一个人,每每有这样好的月色,他都会去林子里练剑……”她把手中喝空了的茶杯往旁一递,“嗯……他在春夜里练剑是最好的,等到桃花盛开的时节,他的剑气会迸裂桃花的花瓣,花瓣随着剑招舞动,特别……”

酥饼跟了出来,对着满桌食物咂舌:“这还将就?包子馒头,蒸糕米粉、白粥豆浆,呦呦……还有油条炒面!我看你这把整条街的早点都买回了吧!”

柳青青平静地看着美人公子从她身边离去,做了一世的‘媚诛’,早就见惯了世间各种丑恶之事。毕竟各有各命,她可以救他性命,却改变不了他的命运。早晚都要经历这一遭,便随他去吧!

“钱大爷您说笑吧?”花妈妈用眼角撩了他一眼,“一千两!”

有财不死心,继续劝:“为啥不去?上回你不是也分着银子了?白放着也不能生出银子!”

请了山下的医师过来看,说是没有大碍,留下几包替换的药粉,就收了诊金离去了。因酥饼整日里念叨着凤公子的先来后到,寨子里的众人对这位可能造成她‘出轨’的公子,也有些不待见,没人愿意给他换药。于是给他换药的活,就落在了她身上。一日两次往他身上抹药,终于让她把他的身份抹了个通透。

“故人?是啊!都故去了!”美人的眉头紧锁了起来,“我还不如那时跟着他们去了,也不会像……”

碰到硬钉子,花妈妈便收了风月场里惯用的那套,看着美人思虑了一会儿,如壮士断腕般咬牙道:“五百两就五百两!我立马回去,夜里就拿银子来赎人!他……你们可得给我好吃好喝供着,一根头丝儿都不能少了!”

“老大,今儿走运了!是怡红楼的马车,除了银子,还有不少姑娘呢!”自觉进入车内善后的手下,献宝似的拽着一个姑娘下了马车,“特别是这个,俏得和天仙似的。”

后生用眼风扫了他一眼,似有抬脚要走的迹象。

此刻回忆起来,她们当时的手段,算不得高明。布局让公仪璟中了暂失功力的药粉,等不及药力全然散,便在中途截杀。着实没讨得多少便宜,前前后后百十号人,都把命赔在了桃林里。也委实是她运气好,虽被公仪璟随手扔出的石子砸中死穴,却因为药力少了几分力道。昏了半日,悠悠醒来,恰巧是药力全然散的好时机,又恰巧公仪璟因为屠尽众人,神思松懈,才让她一剑刺中,把这个传说终结在了他二十岁那年。

她抬头,望向了天空,暮色沉沉,一日的美艳浮华即将耗尽,不是个吉祥的兆头。心口的钝痛阵阵而来,穿心而过的短刀清楚地提醒着它的存在。

“媚诛,前面没路了,是你自己过来?还是让我们抓你过来?”刀疤脸师兄晃了晃手上的断剑。

避无可避,逃无可逃,自然是背水一战,杀出条生路!

“我自己过来!”

她举剑欲刺,眼前却蓦然被紫影一挡,腰间跟着一紧,她手上的利剑,已被人夺了去。

“不……”她的口张了张,还未来得及这一个字,夺剑之人早已带着她纵身一跳,堕入云雾缭绕之间。

“媚诛——”身后是刀疤脸师兄渐远的嘶吼。

风烈烈地刮过她的脸,顶着风强睁着眼,就是为了看清抱着她跳崖的这个男人。

依旧是胧月般的脸,略带慵懒的表,眉梢眼睛攒着的笑意,无端让她心安。

“闭上眼!”这个男人的声音落在她耳上,伴着温热的、绵长的气息。

她的心又猛地一抽,仿佛绷紧在心口多少年的那根心弦,被人狠狠地拨动了一下,余韵震得全身微微颤。

他似乎感受到了,环着她腰际的手又紧了紧,贴着她耳畔轻轻安抚:“别怕!”

她的心又是猛的一抽,忙闭上眼不敢再看他脸上的醉死人的温柔神,一颗被白玉熙捏碎,早已化成死灰的心,居然隐隐又有复燃的迹象。

果真是翻滚在风月场里的老手,几句话就能让一个和他并不算熟识的姑娘,生出和他死在一处了无遗憾的壮志豪!

她在心中鄙视了自己一回,但没奈何,谁叫她的老毛病难改,见到好看的男人,很难不被牵着鼻子走,对白玉熙是如此,对凤十七是如此,对此刻的公仪璟也是如此!

像是过了许久,腰间一松,耳边再次掠过他的一声轻笑:“到了,睁开眼吧!”

她在心中又鄙视了自己一回,而后乖乖地听话睁开了眼,目力所及处,幽幽暗暗,一袭紫衣的公仪璟正蹲在不远处打着火石,准备生火。

显然技术不怎么好,两只手来回打了几次,半点火星子也没见着,于是,他抬起头,对着她道:“会生火吧?过来搭把手!”

她再次在心中鄙视了自己一回,快走了几步挨到他身旁,膝盖一弯,从他手里接过了火石,咔嚓咔嚓几下,划出漂亮的火星子。

四周一下子亮了起来,她抬眼一扫,这才认出此刻他们正身处山洞之中,往前一望,洞口外乌漆麻黑,想来外面的天色已暗。

“你不是走了吗?干嘛还折回来?”

她捡起一个枯枝拨了拨火,火苗一蹿,照亮了他如画的颜。

他撩起衣摆,盘腿往火堆旁一坐,伸手烤了烤火,回答地漫不经心:“回来救你啊!”

“救我?!”她轻轻一哼:“你不是夕国剑术第一人吗?干嘛不用你的剑术救我?而是抱着我跳崖逃生!”

“这和我的剑术有甚关系?”他唇角斜斜一勾,语调是一贯的慵懒:“你既说是逃生,那自然是用最省力、最有效的方式!”

她抿了抿嘴,咽下了准备反驳的话,又开口问道:“那你为什么要救我?”

“你说呢?”他依旧是笑,半眯的眼里有着若有似无的暧昧。

“要我说……”她的眉心微微蹙了蹙,把前后事细细一回想,顿时悟了:“你救我,不会是因为凤十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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