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四下无人,采取和冯雨瑶一样的办法将情书放进书里,然后神不知鬼不觉地溜回宿舍,同样是大半夜才睡着。

本以为只是叫叫而已,黄云晨并不打算过于理会,哪成想这女生言语中开始有些挑衅的味道。他走近几步仔细看着这个双手叉腰的女生,打扮不很好,特别穿着明显是很久以前的衣服,而且都显得有些小。上身一件发黄的白t恤,下身九分裤已变成了七分裤,脚上一双不知是黑色还是灰色的球鞋。

“表哥,好冷啊,我们走吧!”,表妹抱紧身子躲避着寒风。

瑶妈将碗里的饭和盘子里的肉吃了个精光,站起身重重将碗筷丢进锅里对冯雨沐说:“我出去了!你们吃完饭把碗和锅洗了,听到没?”

宋老二女人虽然不认识字儿,但刚才发伯念的东西她还是能听懂。知道冯雨沐考取了县里最好的初中,也为老冯家高兴,赶紧对发伯说:“恭喜你,雨沐真能耐……”

冯雨瑶懂事地说:“我自己来做就是了,您休息一会儿。”

路滑和喝醉酒引发的车祸完全是两种不同的结果,两年监禁带给发伯的只有无限恐惧。怕的不是坐牢本身,也不是因此而丢了面子,瑶妈的背叛和可以预知她抛弃家庭的结果,让这个家里的顶梁柱看到了奶奶和孩子们两年生活的煎熬。

奶奶为此很恼火,但又似乎习惯了,她对大姑说:“她们的妈妈回不回来都是一个样,只是苦了你们大哥。这两年不知道能不能熬出头去呢!”。

“那就拿三个吧!”

发伯很累,被弄醒了极不耐烦地说:“当时就说丢了,你这人怎么回事儿,大半夜的你还问个什么?”。说完转身继续睡,不想理会瑶妈的无理纠缠。

丢下手里没吃完的爆米花,发伯点燃一支烟对瑶妈说:“这次安排把土豆种完,然后今年封山之前再下丽川跑几趟煤回来,已经约好了。”

发伯回头对瑶妈说:“没事儿,可能路有点滑,这不已经快到鱼龙了嘛!”

盛情难却,便只好拉着雨沐随校长一起上楼。雨沐问爸爸这是去哪,发伯回答说:“我们到王老师办公室去坐坐,这可是爸爸以前的老同学。”

窝里的四只鹊儿早就羽翼丰满,正在学飞的样子。发伯来得太快,有一只来不及逃离刚好落入他的手里。小心翼翼揣在兜里从树上光溜下来,拍干净身上的树皮和灰尘。

冯雨瑶更是对这个漂亮的表姐崇拜有加,只可惜小学毕业的表姐和还没上学的表妹再也玩不到一块儿。智商和对社会认知的差异,让表姐完全觉得和这个小妹妹玩没意思。她更多选择和男孩们玩耍,这让冯雨瑶很是失落。

“没什么,往年都是这样的天气除草。有化肥一起下去大部分草都会死,反正大家也都是这样做的。”,发伯坚持早点做完。

发伯在火堂听到瑶妈的哭声,认为她终于后悔了。事已至此,发伯不想多说什么,更不想去和瑶妈争论。

发伯在地里辛苦劳作,顶着烈日在玉米行间将土豆刨出来,然后去掉泥巴捡进筐里驼回家。一筐土豆将近一百五六十斤,发伯每天能挖三四筐,按这样下去一个星期可以挖完。他起早贪黑劳作,要赶在开学之前。有一件特别有意义的事需要他去安排,那便是这个秋季开学时把冯雨沐送去上学。

小伙子明白冯老师的不舍,一定是因为某些不得已的原因而放弃做老师。他将压在手底的信封推到发伯面前说:“您点点工资,数量我已经确认过应该没有错……”

奶奶非常担心,往返上百公里还要负重,空着肚子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她说:“那怎么能行,一天不吃饭在路上会饿的。回来还要背一两百斤,不吃东西扛不住。”,

发伯宽慰他们说:“病好了就好,这人哪总有几个劫,过了就好……”

发伯知道她已经埋了火种散了头发准备睡觉,这时候去哪里倒茶。再者说她一个人在家,平日里没人来也就少有准备烟茶之类待客的东西。看看宋老二女人进退两难,发伯说:“不喝茶,这天气又不口喝。”

发伯又仔细将盘子整理一遍,尽可能让它们摆得好看些。从里屋取了小香槟和白酒放在桌上。发伯进来通报给奶奶说:“准备好了,可以祭祖了。”

他是个孝子更是个持家的好男人,不愿意因为自己迟归而让家人不高兴。

芫荽菜无需播种,它们会自己生长。不能做主菜,却是一种很不错的调味菜,山里也有人说这个叫香菜。拔些回去做饭时调一下味道,可以让发婶儿多吃饭,那样才能给即将出世的宝宝增添营养。

弓身担起水走了两步又停下来转身对老三说:“一定要来,不让我接第二次!”。

看发伯走出去,按生婆又叮嘱一句说:“用了之后就不要了。”

流水的瞬间罢了。却有太多人又正是为了这些转眼逝去的瞬间前赴后继。有人痛过,有人哭过。那些太过于执着的人终究哭干眼泪,无泪可挥的日子只能余下更多的悲凉!

“后悔吗?你这二十五年。”贺迎枫想知道她的想法,于是慎重地问她:“如果给你一次机会重来,你会做怎样的选择?”。

冯雨瑶有点生气地说:“哥,吃点东西吧!不然你的身体怎么受得了呀?不要又去挂吊瓶就行。”。虽然她知道这样说也是徒劳,但还是希望用这种永无休止的劝说迟早让贺迎枫改掉不好的习惯。太在乎他,希望他不要把本已坏掉的身体搞得更坏。

“千万别说这个,那都是过去好久的事了,再说是孩子们惹的事儿不要提了!”,发伯又一仰头将杯里的酒喝个精光。

“你大人有大量,这么多年从没在我们面前提起过……”

“过去的事还提它干什么?他又不是故意的!”

“想想

就觉得对不起你们,可以说是被我们害了!”,可以是喝了酒的原因,老宋的话说得有些严重。

“你言重了,不提这事儿了!”

“好,喝酒。不提这事儿了!”,停顿一会儿,老宋终于想起一个好的话题:“我看你那烤烟今年长势还可以,下半年有个不错的好价钱呢!”

“太多事了都没时间照顾,打理不好怎么能有高价。现在看着可以,后面还要烤什么的,技术又不行,谁知道怎么样呢?”

“起码有个基础在那里不是,现在种的人少,应该价钱不会差到哪里去。”

“这倒是个理儿!”

“也好,总算有了新的经济来源……”

两个人推杯换盏,转眼都有点高。发现时间不早了,发伯喝完杯里最后一口酒对老宋说:“今天给冯雨瑶送钱去,回来还去道班儿做事,过几天结账了就给你们还回来。”

老宋摆着手连连说:“都说了不用还,怎么就是不听呢?”

发伯边站起来边说:“不管还不还我都先拿走了,趁早下皇水去一趟。早点回来上工,还可以挣半个工的钱不是?”

老宋两口子没有挽留,送发伯出门去了。

中午饭用完冯雨瑶最后两块钱,下午料定是没有晚餐吃了。还是一个人坐在餐桌边吃着最便宜的土豆丝,目不斜视。

“冯雨瑶,你爸爸来了!”,先吃完饭的郑蓉从食堂外边跑进来大声喊道。

许多认识冯雨瑶的同学都抬起头向门口看去,看看冯雨瑶的爸爸是个什么样子。

发伯走进食堂向里面张望着寻找女儿,终于在最角落的餐桌前看到她。冯雨瑶正站起来准备去迎接,看爸爸走近,她惊讶得合不拢嘴。不相信爸爸真会来看自己,这是三年来最难得的机会,就算从八班调到四班那次他来了也只是找了老师而没好好看一下冯雨瑶。

不过那时冯雨瑶还没觉得这么孤单,此时于看到他,真想当场就哭出来。

什么时候已经让筷子掉在地上,冯雨瑶却浑然不知,除了怔怔呆在原地不停眨眼,她完全不知所措。

郑蓉在一旁重重推了她一下说:“你爸爸来了!”

冯雨瑶才缓过神来,突然快步向爸爸跑来。真得太久没有看到了,本想靠爸爸近一些或是给一个拥抱,却在离爸爸两步远的地方突然停下,抬头看着他慈祥的脸。

发伯走上前一步,伸手摸着女儿的脸蛋,长时间超负荷操劳让他的双手异常粗糙,再不是冯雨瑶小时候记忆中那双教书先生的手了。爸爸手里裂开一道道大口子,每个能接触到物体的地方都是一层厚厚的老茧。

再看看爸爸脸上,出现了很多深深的皱纹,原本还算乌黑的头发全部变得灰蒙蒙的,里面已经夹杂了不少白发。密密的鱼尾纹在两边的眼角挂着,眼睛更是没之前那么有神,看起来似乎有好几天没睡觉的那种感觉了,整个人都有些犯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