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大呼一声,刀身回转,两手钳住刀背迎向乔峰浑厚的掌力。这一次他有备而来,晓得乔峰是一个世所罕见的高手,便将毕身功力毕集双臂之间,要硬接下乔峰这威猛的一掌。

乔峰等人还在消化赵佶指点的第一条财路,不想他又往更深处讲了一层,心情不免更加激荡。那方舵主已经忍不住颤声道:“帮主,这事大可做得,莫再犹豫了!”

众人拱手作揖道不敢当谢,而后便依次做起了自我介绍,神态虽然恭敬,但却不拘谨。这个时代并不流行什么跪拜之礼,平民面对高官勋贵也能不卑不亢的应对,不是什么大逆不道的态度。

赵佶是真的把乔峰当作朋友来对待,不想让他承受这些未来的磨难。国仇家恨,实在太沉重了,哪怕这样一个慷慨豪迈的英雄,也承担不起。

听到这话,赵佶心中益发感慨。在他生活的后世,物欲横流的世界,人心里残存的底线少之又少,彼此之间的信任都无了,更不要说互相尊重。像乔峰这样坚持自我的人,实在称之为圣人也不为过。这样的人虽然可贵,但却也可悲,很难没有苦难长命百岁。就好像赵佶记得一个笑话,小时候孩子想做坏事,脑海里会有一个好人和一个坏人打架,长大后就不打了,因为好人被打死了。

任何熟悉天龙八部的人,最关注最佩服的人一定是乔峰。至于慕容复之流,除了放放嘴炮喊几句复国口号之外,实在是让人不大瞧得起,志大才疏就是这个人最好的标签,剥去那些落难公子之类人为脑补的光环之外,从头到尾就是一个跳梁小丑而已,实在不配与乔峰并列。凭他那点伎俩手段,就算给他一百年折腾,能复得了国那才出鬼了。

赵佶在房间里应了一声,又说道:“乔大爷现在怎么样?他这般用心帮我,损耗必然极大,我记得王府里有许多官家赏赐的灵材妙药,你且着人回府取来给乔大爷调养元气,千万不要吝啬。”

赵佶喝止了梁师成,转而对乔峰说道。

“王爷!”门边的梁师成也脸色大变,急冲上前一把推开乔峰,自己将赵佶搀回座位上。

接下来,赵佶又与乔峰谈论起一些江湖逸事,与自己记忆中那个天龙世界一一佐证,总算确定这个世界跟自己所熟悉的那个世界处处吻合,心情不免益发开朗。旁的都不说,大理无量山那山洞里的北冥神功和凌波微步一定要搞到手里。有了这两种神功在手,自己日后继位,大可不必像朱皇帝家法里讲得那般做一个累成狗的皇帝。

赵佶见状,又朗笑一声道:“这些都是小事,分讲清楚后,不过一张帖子就能解决。我见乔帮主你刚从船上登岸,肯让我一尽地主之谊,请乔帮主你品一品东京城的美酒佳酿?”

对于一个来自后世的灵魂而言,对于自己竟然成为宋徽宗赵佶这个天字第一号的败家子和民族罪人,感情上实在很难接受。可是木已成舟,除了接受命运,赵佶实在没有反抗的余地,除非抹脖子再死一次。

乔峰见赵佶一直沉吟不语,斟酌了许久才又说道:“这摩尼教虽然信众众多,但却也没有多少恶迹。我曾听我们丐帮在江南的兄弟们讲起,说这些摩尼教众待人和气,逢旱涝灾年一些家境富裕的信众也有修渠施粥的善举。当然,或许跟官府有些冲突,也大多是那些贫苦人家实在不堪其扰……”

赵佶转头对乔峰笑道:“听乔兄你讲这些摩尼教的这些善举,我倒想起史书上一个人可以拿来跟这位方教主相比较。”

“哦?赵公子你说的是哪一位?”乔峰好奇问道,他讲摩尼教这么多善举和无奈,全都是自己见闻之事,也不添油加醋,主要目的还是不想让赵佶担上一个伤害义士的骂名。听赵佶说这方腊可跟历史上大人物相比较,心下有些宽慰。他虽然不是饱读诗书之辈,但却觉得能够青史留名的人物,必定不同凡响。赵佶这么说,应该是放弃了追究。

赵佶迎着乔峰目光说道:“汉朝时的大贤良师张角。”

乔峰闻言后先是愣了一愣,觉得这名字有些熟悉,待仔细思忖片刻才想起自己在茶楼里听人讲的三国故事,心下不禁悚然一惊,当下便闭口不言,心绪却转飘到自己丐帮身上来。

赵佶见乔峰面显自危之色,便说道:“乔兄你也不必多想,我这么评价那摩尼教,那是因为它跟丐帮在根子上就是不同的。丐帮虽处江湖之远,但总还讲究天地君亲师的人伦纲常和安身立命的道义。可是那摩尼教却不讲这些,完全靠施惠于人来拉拢民众去信他们一套主张,若浸淫太久,久而久之,便对世道王法缺了敬畏,这才是真正的祸乱之源!”

乔峰听到这番话,心下略定,转眼又想到刚才那叫石宝的汉子叫嚣赵官家都管不到他的头上,对赵佶这番话不免加深了理解。同时他心中也暗自警醒,一定要告诫江南的帮众不要接近这些目无王法的摩尼教徒。

与乔峰交谈一番后,赵佶脸色一沉,对身后梁师成说道:“去唤这庙中管事的来,我有事情要仔细盘问他们!”

与此同时,方腊带领众人离开祆庙上了大街后,径直向城南的水门码头行去。

那大汉石宝有些不满的忿忿道:“教主,咱们真要受那混账小子的威胁连夜离开汴梁城?我瞧他半点本事也没有,满嘴胡吹大气,正该好好教训一番。这么灰溜溜的离开,实在太丧志气了!”

那疤脸的宝光和尚也瓮声道:“不错,那小子说什么汴梁城八十万禁军,好像那些军士他都能指使得动。若不是顾忌他身边那汉子武艺高强,我即刻就要打掉他半条性命,瞧他还敢大放阙词!”

方腊身后那儒生却幽幽说道:“你们两个闲话少说吧,那年轻人虽然没有武功在身,但气势却不凡,不是普通人。他身边那奴仆面白无须,气脉阴柔,好像是个内宦太监,两名护卫也都有行伍之色。若我猜得不差,这年轻人该是一个宗室勋贵,或真能指使得动禁军来为难咱们也未定。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在这汴梁城里,若真招惹到一位达官勋贵,对咱们而言,也是一桩不好应对的麻烦。”

方腊点头道:“七佛观察的仔细,许多细节连我都不曾瞧到。那年轻人能一口叫出我的名字,实在让我感到讶异。老实说,我不是没有动念擒下他问个究竟,可是跟那汉子对了一掌,其实是我落在了下风。若非用乾坤大挪移神功暗中牵引分化了他一部分的掌力,我实在很难跟他维持一个平分秋色的局面。当然,若真舍命相搏,我也不会惧了他。只是咱们这遭来汴梁城,本就不是来跟人斗狠。既如此,索性避他一避又何妨。”

听到这话,方腊身边三人脸色俱是蓦地一变,那石宝更是禁不住惊呼道:“教主你乾坤大挪移神功已经练到第三层,便是江湖上那些成名已久的宗师高手,也难匹敌。那汉子不过三十多岁的模样,怎么可能练出这般高强的内功!”

方腊摇头苦笑道:“天下之大,什么样的奇人异士都有,汴梁又是天下最繁华的所在,咱们在这里撞见一个,也不是什么稀奇事请。况且我平日专注传教,打理教务,也难心无旁骛的习武练功,本就不奢望武功能天下无敌。”

宝光和尚沉吟道:“那汉子武功如此高强,应该不是籍籍无名之辈,他既然姓乔,莫非是江湖上盛传的北乔峰?”

他话音未落,那儒生方七佛便摇头道:“这不可能,乔峰乃是江湖第一大帮的丐帮帮主,而那年轻人则是汴梁城的宗室勋贵。两者之间根本不搭界,乔峰又怎么可能贴身保护那年轻人!依我看来,这人应该是朝廷大内培养的高手,数年前不是说京都御拳馆裁撤了?现在看来,非但没有裁撤,反而培养出许多了不得的高手!教主,以后咱们传教可得收敛一些,尽量避免跟官府硬碰啊。若真有这一批高手南下,对咱们明教而言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方腊听到这话后,面色也不禁一肃,沉吟片刻后说道:“这事情须得记住,你们以后也要注意,尤其是石宝你,收敛一下你的性子,不要再在人前显摆武功,与人争勇!”

被点名训斥,那大汉石宝面色羞赧,转而问道:“是了,教主你跟那波斯和尚谈的如何了?”

提起这话,方腊面色稍霁,笑道:“咱们明教虽然另成格局,但与这波斯拜火教却份属同源。我这番来汴梁城取经,受益匪浅,补足了咱们教义当中许多疏漏之处,等赶回青溪后,再仔细整理出来,保留在教中,世代传承下去,对咱们明教传承发展裨益甚大!”

一行人说着话,赶到码头登上客船,连夜离开汴梁,往南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