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保姆是个很有意思的农村人,许是见全民收藏热,她也迷上了古玩儿。

往后翻了翻,photo_0016的那件玻璃胎珐琅彩花卉鼻烟壶也是仿品,那人说,如果这个形状色彩绘饰的鼻烟壶,是有款识的,但我这个却没有,应为近代仿品无疑,没有任何收藏价值。

我没话找话:“没,我有个朋友也喜欢彩票,嗯,你一般是买三色球还是买11选5?”

最后实在没办法,我就打算把古玩照片发到网上求解,人多力量大,或许会有收获呢?

我一看这话,就知道他不是个玩收藏的人,一般情况,大家是不喜欢在网上买古玩的,因为有些东西即便专家都无法从区区几张图片上分辨真伪,必须得拿在手里才可判断,更别说他店铺上那张小得不能再小的模糊图片了。

“不对不对,唐代避讳‘世’确有其事啊,我看这画十有八九是仿的。”

可能是司机怕它在车上拉屎,竟然没人肯停,公交车又不让带宠物,我只能回家把老爸的二八自行车推了出来,将红葵固定在车筐里,简单盖上个纸壳子,边用手压着盖,边蹬车往官园鸟市骑。

蒋父摇摇脑袋:“别说那个了,人没事就好。”

“您就在这儿干等着?”

“您别怕……”我安慰道:“问题出在柜子上,肯定是质量不过关,跟您没关系。”

“嗯,那好吧,王府井店一般要第二天才能取药呢。”

现在不堵车,但八九个红绿灯还是耽误了很长时间。

向南走了几米,蒋妍很自然地又跨上了席老师的左臂,看得出,她俩关系很亲,“席同志,等我租的房子杀完虫,你就可以大大方方地来我家啦,咯咯,你跟镜子倒是一路人,都怕虫子,唉唉,就没见过你俩这么胆小的。”

点了加为好友,一个验证信息弹了出来,输入验证码,却没有在好友请求里填东西,直接发送请求。过了会儿,qq依然不见回音,我没放在心上,关掉电脑,翻开黑色笔记本,考虑着去哪寻找下一片元青花。

我为刚刚席老师的话补充了一句:“吴叔叔您好,冒昧打扰了,嗯,我是从周大爷家听说您这里有一片元青花残片的,如果可以,能不能让我看一看?”

吴叔叔这片古瓷护理的不错,没有周大爷那片的污渍,自然用不着84消毒液擦拭。

半个小时过去了。

席老师胸口一松,脸蛋燃起红霞,侧头瞅瞅这边,继续数落我。

我明白她是怕我吃亏上当,不过我心里有谱,“谢谢您了,但我是真喜欢它,不退了。”

我跟他们告了辞,坐电梯下到一层,跟楼道里堆满破自行车的信箱前站住脚,略略考虑一番,我拿出电话,给腰子拨了过去:“喂,在哪呢?”

“哦,是这样的……”我拿捏着语言道:“我听说周大爷喜欢收藏些小玩意,我对这些也特别感兴趣,如果周大爷同意,我想收几件拿回去观赏,嗯,我能进去瞧瞧吗?”我自以为长了张朴实憨厚的脸,又是学生,应该不会引起对方太大排斥。

我有些血脉喷张,不过时间紧迫,已是顾不了许多,我看了看那根沾着蒋妍晶莹唾液的手指,脸一热,飞快伸到被子下面,用指甲盖寻找着位置。

我不吱声的原因,不是我认为钱太少,反而是太多了。

安装完卡巴斯基,弄好注册码,我合上sony笔记本,挨着蒋妍坐到床上,“吃完晚饭再走吧?”

我顿感一阵冷风吹过,扯扯嘴角,还是没笑出来。

蒋妍拿我的枕巾抹了抹脖子上的汗珠:“无聊死了,找点事儿干啊。”噌地一下,她从床上坐了起来,莫名其妙地嘿嘿笑了两声,“顾靖同学,你电脑里有没有电视台不让播的片子啊,哼哼,我猜肯定有,是不是知道我要来,都给作成隐藏文件了啊?”

几番辗转,信心已被逐渐磨平,我甚至怀疑那人能把十几斤的毛料当做“最小”告诉玉器店老窦,我根本不知道他是不是个爱吹牛的主儿,若真是这样,那可就……呸呸,瞎琢磨个啥,想点吉利的!

老妈拿眼角瞥瞥我:“玉牌的钱不是给你留了八千吗?别买太好的,凑合凑合得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眼看离赌石开场越来越近,万不得已之下,我打通了蒋妍的手机,很不好意思地把我此刻的尴尬状况告诉了她。我知道蒋妍是个很重情谊的女孩子,但我没想到她仗义到了这个地步。电话里,还在潘家园的蒋妍二话没说地应了下来:“你找个阴凉地歇一会儿,等我,马上到!”

我没让赵爷爷等人再陪我瞎逛,人家还得吃午饭呢。

我跟蒋妍一商量,继而从有个黑色小雕塑的后门进了黑山公园里,在一溜百年松柏旁的凉亭坐下,与许多遛弯的老头老太太打听着老家具的消息。快到中午十二点了,我俩也没问出个什么。

“算了算了。”我掏钱给了他:“还是溜边擦。”

她这对儿是高桩狮子头,个头虽差了些,但表面已挂浆,是亮里透红的老红色,有点常识的人都知道,这是经过常年把玩,汗与油脂渗透出的颜色,从色泽上看,少说也有百十个年头了。

我们相互认识了一下,这时,蒋妍才注意到我手中的石头,火急火燎地说了句“给我瞅瞅”,一把抢到了她怀里,左看看,右看看,又递还给了我,奇怪道:“买下了?怎么挑了这块?皮色表现不是很好啊?”

女孩翻翻白眼:“都是朋友,千八百块钱的至于吗?九千行么?”

“嗯,比如这一块吧。”卖家弯腰拾起一块四、五斤的毛料在手里掂了掂分量:“五千。”

从某种角度讲,核桃跟蟋蟀差不多,比如一只八厘蛐蛐儿,在某些人眼里,五十块钱他都不会买,但在另些人眼中,一万元都不觉得亏。可以想象,这对儿鸭头若拿到潘家园,一定卖不出好价格,我也没打算这么做,而是打开那台配置极低的电脑,连接宽带,跟百度上查找着可供玩家儿交流的收藏网站。

“不进去了。”我妈装模作样地笑道:“一会儿准备炖排骨,您和小邹一块过来吃吧?”

喉咙涌动,我强迫自己静下心,不去瞎想。

这时,玻璃碎掉的声响在院里溅了起来。

晚饭是在院子里的汉白玉石桌上吃的,宫保鸡丁,炖五花肉,韭菜摊鸡蛋,松仁小肚,六必居咸菜,饭后,一个街道的邻居大婶来找我妈遛弯,我妈却没去,而是带着邹月娥到南屋,教她如何开洗澡的闸门。

有塑料盆挪动的声响,估计是邹奶奶在不远处已经洗起衣服了。洗澡桶里的我略一仰头,正好看到邹月娥一连无奈的表情,她回头瞅瞅母亲,垂目看看干笑不已的我,皱皱眉,用食指和大拇指捻起我头顶的内衣和脸上的丝袜到水里,然后,拖着衣服的手臂向前一拱,呼啦,七八件五颜六色的东西一股脑倒了进来。

她这一嗓子,倒真喊来了不少看热闹的。

“还没洗完呐?”声音很不耐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