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表示缄默,承认自己的确心里很不安显得自己太不淡定了,因为此次出行着实平静得波澜不兴,而我原本都做好面临一堆突发状况的心理建设了。例如忽然蹿出个小记者问我和唐珈陌什么关系,亦或是问我对于唐宋联姻怎么看,更或者问我唐珈陌和苏桐配不配等等,哦,对了,还有那幅画是不是我因为愤恨于唐宋联姻而故意偷了之类的,可是最后居然什么也没发生。

宁幻宇公式化的陈述:“谷天华的儿子谷少华。”

我无奈地摊了摊手,不得不指出事实:“你这个方法很奇怪,谁是‘宋崝’明明只要宋家的人出面就一下子明了了的,你再怎么搅乱大家的视线也没用啊。”

我吓得豁然后退一步,可以想见桌椅排布的空间一点也不适宜受到惊吓的人行动,所以我被绊倒一点也不奇怪,只不过唐珈陌居然恰好在这个时间点放开我的肩,显然我和他都没料到这个突发的情况。

梦里所有认识的不认识的人似乎都在指责我抢了苏桐的一切,抢了她的父母,偷走了原本该属于她的一切,连唐珈陌的婚约也是我偷来的,我是可耻的小偷。我害怕地到处找他,可怎么也找不到……

“giles,说说你的误会。”

果然……

我静静地没有接话,心想:唐珈陌,你骗人。

听到唐珈陌如此平缓地问出这样的话,我惊得差点从床上翻下来,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看向他,非常诚恳地摇摇头:“不相信!”

“上午A组四场场戏,下午三个通告,晚上慈善拍卖会和B组两场戏……唔,放饭时间有点赶么。”我翻着韩诺给我的行程单,对他如此充实的人生感到很是钦佩。

电话那头疑惑的声音传来:“你有驾照?”

我一愣,奇怪地望着他。他……叫我什么?

我偷偷地瞄过去,赫然发现他的视线竟一直没移开过,吓得连忙躲了回来:“你姐我当年就是因为像你一样这么肤浅,现在才搞成这样!我说我们先离开这儿啊喂。”

我很遗憾地耸了耸肩,顺道引出我的主题思想:“八卦在被当事人承认前都只能叫yy,被承认了那就叫真相,作为一个中间地带的过渡词,它就是一帮吃饱了撑着没事干的人无聊磕牙的话题罢了,同时还为一些有心人士谋取利益。你说你这么一个有理想有文化有内涵有见地的高级知识分子,成日埋首于一堆八卦,这不是浪费么!”

我不明所以地接过,看着她等候下文。

站高了几个台阶,看到风姿卓绝的韩诺微笑地和粉丝们打招呼之余居然还能有精力看顾好一旁状况不断的彦颜,我深感佩服。

“宋崝,你给我站住!”唐珈陌沉沉的语调,似有发怒的前兆,而自打他二十岁第一次失恋之后一直都习惯隐藏自己的情绪的。

这让我本就有些糊涂的脑袋被搅得更为糊涂了。

还好有个逻辑思维尚算严谨,观察力教为敏锐邱真真终于发现我一脸茫然的似乎完全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善意地递了个pAd给我:“这段时间,我觉着你应该起床先浏览个新闻,然后再决定是否出门。”

我疑惑地低头阅读,血红的标题:神秘女宋氏疑似有孕,唐珈陌贴心陪检!而后配图是昨天唐珈陌扶着我去复诊正巧路过妇产科时的情景,当时我腰正有些疼,所以扶腰的背影挺有大腹便便的孕味的。

可那是大腹便便啊!我低头看了看自己平坦的小腹,谁孕期初期就这么走路的啊!

我震惊地看着这个极端不靠谱得新闻,惊恐地抬头看向一众眼神中饱含或疑惑或同情或祝福的同僚们,扶着自己得腰艰难地站起身来:“我没怀孕,我是腰伤,腰伤!”

“腰伤?”众人狐疑地看着我,让我不得不拿出昨天医生给我新开的止疼药和钙片,只差把就诊搬出来给他们看了。

正当众人终于开始质疑这则新闻的真实性时,司小夏这个挖掘八卦不灵光却制造八卦灵光的姑娘弱弱地提出了一个疑惑:“你们做什么了,怎么会腰伤的呢?”忽然想到一个可能性,她愤然握住我的肩膀:“唐珈陌打你了?!”

被她这么一提醒,原本已经有些散去的人群忽然又聚拢起来,眼神中缓缓地由深思顿悟到暧昧,一系列的微表情比那些个表演系的学生们表演得还有层次感。

我恨不得一把拉过司小夏暴打她一顿。

“怎么了,都没事干了?”威仪的声音自一群八卦群众身后响起,让我眼前的一众人等顿时作鸟兽散,行动之迅速,动作之利落真是令我十分之佩服,觉着也许明年的媒体界运动会上兴许我们鸣周刊能得个团体第一也说不准,光让司小夏去参加个短跑太浪费了。

正规划着各人该报什么项目之际,威仪的声音再次响起:“宋妄,你给我滚进来。”

我苦着一张脸,“哦”了一声,乖乖地拖着步子“滚”了进去。

甫一进门,宣泳凤本就不愈的脸色显得更为难看,简直是有怒火燎原的趋势,连说出来的字都好似一个个从牙齿缝里硬挤出来的一样:“姓唐的那小子居然敢威胁老娘?!”

我一听,愣是惊恐得后退了一步,哑着声忐忑地问:“他,他都是怎么说的?”

宣泳凤不知是不是愤极得神经末梢都分叉了,竟笑着冷哼了两声:“老娘出来混的时候,他还不知道在哪儿寻娘胎投呢,敢威胁老娘!”冷笑了几声后,忽然转头看我:“我告诉你,将来他即便是哭爹喊娘地求你原谅,你也给我硬气点,别便宜那小子!”

我有些不解:“他求我原谅?阿姨,你是不死气糊涂了,唐珈陌有什么需要求我原谅的?”合该他也不欠我什么,说到底当年还是我对他有些心生愧疚呢。

“哎,我的意思就是你千万别心软了,唐家小子兴许对你当年的自杀有些愧疚,现在所做的一切……”

我笑了笑,打断了她接下去的话,虽然我现在对唐珈陌是死了心,可是被人这么摊开来剖白还是会让我有些难过的,所以我匆匆打断宣泳凤的话:“阿姨,我是宋妄,即便答应唐珈陌扮一段时间的宋崝,那也是因为我觉着当年我做的太过,当我欠他的,还给他罢了。”

宣泳凤听完,难得眼神中流露出心疼来,安慰地拉过我的手拍了拍:“傻孩子,你欠他什么,你……你受了那么多苦,该还的也还了,他可没为你做过什么!”说着说着又愤愤然起来:“你看一来就搅得你生活不得安宁!果然远离唐宋这两家的人才是你的正途!”

我一瞬间感动极了,反握住宣泳凤的手,戚戚然道:“阿姨,我以为你又会说什么只有直面恐惧才能克服恐惧,然后我和唐珈陌还有宋叶他们死磕到底,斗个天翻地覆,不死不休呢?阿姨,你对我真是太好了!”

宣泳凤神色有些僵硬,幽幽地抽回手掌,在我肩头拍了拍:“主要吧,我觉着你玩心计约莫是玩不过他们的,况且吧‘恐惧’这种东西也不是所有说想克服就能克服的,就好比死亡,克服了说不定就真死了,人嘛,总是得有所畏惧才会珍惜哈。”说完又拍了拍我,转身坐回自己的位置上去了。

我忽然举着拍在我肩上的两掌异常沉重,有些无语凝噎地问她:“那为什么最后你又答应了唐珈陌‘借人’?”

她没有抬起头来,身形有些慵懒地撑着额头垂首在乱糟糟的档案袋前:“哦,觉着他开的条件还不错,顺便也可以了一了你的心病,再者,”她抬起头来看我,说得一脸狠劲十足:“之前有什么怨什么仇的你也别客气,一并给报了。”

我有些风中凌乱,感觉自己石化的身躯蓦然有皲裂的痕迹。

匆匆领了最新的采访任务,正打算开门出去的时候,宣泳凤忽然意味深长地问我:“阿妄,会后悔当初离开么?”

我放在门把上的手一顿,回头笑得真诚:“不会,虚假的东西总归有一天还是会被拆穿的,年轻时候不懂,现在长大了,觉着自己的学费也没白交。”回头刮过门把上的手指,无意识地看着无名指上,觉着现在的样子才是对的,于是毫不犹豫地开了门出去。

宣泳凤似乎一直在背后看着她,直到门扉将视线阻隔,依然能够听到里头出来一声长长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