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子律没有告诉舒,只是按部就班每餐督促她多吃些,下午的时候,让她靠在怀里在窗边站着晒晒太阳,如果身体允许,就出房门走几步。但是她很容易就累了,常常是他扶着出去,抱着回来,说话也是谈不上几句精神就很差昏昏欲睡。

以往他每次处理问题多是怒气冲天拂袖而去,冷战争执,再灰头土脸回她身边,这次似乎也是,那种永远被丢开的恐惧一点点消失,舒心里好过很多,拉起被子搭在子律肩上,闭起眼睛听他的呼吸声。

随着他的视线,注意到他手里是个小背包,纹饰颜色一看就是女人的,不觉又想起他身边姓澹台的女人。这时几天里第二次见他单独行动,不知道那女人为什么没跟着,以前听人说他们关系如何牢固如何近,现在看来,也不尽然。

整整上午,医院临时观察病房都很忙碌,只除了舒的房间。她模模糊糊醒了,很快又在药物帮助下入睡,基本没有真正清醒过。每次睁开眼,四顾房间都没看到子律的身影,心里最疼的伤口又被什么刺一下,她别无选择的只好闭上眼。前一夜,他拿着棉签温柔给她润嘴唇的一幕似乎都是不真实的幻觉,嘴唇上干了,裂开了,护士在一边帮她,舒只是躲了躲,把脸转到另一边。

讲完电话靠在顶楼机房的外墙上,抬头,天是阴沉沉的,正应了此时的心情。生母去得早,阿姨又生了自修和子爱,家对他来说总隔着一层不远不近的纱,想亲近,却不得要领。如今有了想亲近的人,又突然发现他们的孩子没了,本来已经伸出了手,被荆棘刺到只觉得疼,他无可避免只好缩回来。

搞了十几年雕刻没累过,这时却觉出累了,整个人都是空的,思想集中不起来。

光是解释误会就用了几个小时,他不可能再独闯上百间病房,只好配合院方的调查。因为当时人还没清醒,警方要求他再见她之前,填写一份类似陈词一样的文件,说明从昨天到出事时他在哪,做过什么,并要证明和她的关系。

舒并不在床上。

“你……朋友呢?”对陌生人,他向来惜字如金,孟晓荷掐了烟,没想到那女人没有跟在旁边。

“我……”舒抬着头,吞吞吐吐的字停在唇边,依在他怀里的身子不自然的瑟缩了一下,好像做了什么巨大的决定。

“随你们吧,现在也只能这样了。”子律不愿深谈,很快挂了电话,坐回位子上,继续和舒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

在布拉格停留三天以后,他们去了斯皮斯看斯皮斯赫拉德城堡,再到布拉迪斯拉法参观布拉迪斯拉发城堡艺术展出来,天也是黄昏。西斯洛伐克古城梦幻的灰色街墙,四百多年以前留下了匈牙利帝国的痕迹,子律把舒的手放进自己风衣口袋里,一边讲着城里古堡的故事,一边想引她去多瑙河边散散步。

拉近到身边,看得清每一个细长的睫毛,子律捋了捋舒微微凌乱的发丝,握成一缕黑色的丝带缠绕在手背上,抬高她的脸,摩挲着尖尖的下巴,恢复了严肃的神情:“昨晚的话,想好了告诉我!”

舒和叶枫不一样,子律很清楚这点,比起叶枫,他更想要她。过去的五年,并不是他设想的一段随便的感情,虽然开始的一切都是在他主导下进行的,可后来放不开的也是他自己。子律曾经标榜过的付出不要太多,投入不要太深,在舒这里被全盘推翻。他自己陷进去了,陷得比他想的还深,有多少次主动说出道歉的话,子律自己也数不清了。

以她目前的身体状况,时差水土的改变都很难应付。可费了九牛二虎才搞到的签证,一下子说不带她去了,子律又万般不甘心。

五年了,子律已经习惯了有舒的日子。一个星期下来,他也挺难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