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在家待了一天,两个人说说话,窝着看画册,她睡得很多,醒来的时间少,偶尔听他在外面讲电话,久久没有回来,她就又睡了。

“在车库里怎么了?”子律想到傍晚她的反应,还是不免有些担心。

子律有过去,舒很清楚,只是不知道到底是什么,而她自己的过去,也从没主动向他提起,因为他没问过,也不问她的家庭家人,后来就成了彼此都回避的话题。

舒喝着门神特意给调配的泡沫咖啡,想着最近日子里的改变,翻着花布样子,少有的洋溢出幸福感。“比过去好些了。”

“知道,老师嘱咐过。您有急事吗?”小波挠着头,样子傻乎乎的,表面根本看不出来是格外心灵手巧的男孩,当初子律从十几号学徒中挑上他指派过来,也是信得过他的为人,又觉得这孩子值得栽培。

“累了,我想睡。”

子律三十多年的日子里,放荡不羁占了一大半,早已经属于无所拘束的类型,所有心思都放在找灵感创作上,剩下就是给她创造更好的生活环境,满足她的心愿,让她在身下要生要死的接受爱,至于她心里那些太细密的情愫,在不干扰到彼此生活步调时,他很少能顾及到。

步行十几分钟就是条最普通的大街,有卖菜回家做饭的主妇,下班接孩子回家的男主人,柴米油盐的凡俗日子。一日三餐,挤公交车上下班,为了房贷节衣缩食,筹划着选什么幼儿园,以后给孩子谋什么样的好对象。

他真的那么动气吗?只为了个陌生人递她杯酒?

“总之不许喝,万一过敏的话……”给自己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表面上和她一起停在一幅油画前,实际子律就是对着她簪起的发髻发呆。

冷餐席来来往往总有客人经过,这样不言语的站着甚是尴尬,可舒又不知道说什么,杯里的茶都快搅出来了也没察觉。

“别动!马上就好了!”舒用手指帮他调到最舒服的松紧度,每次他外出她都要弄出个新颖的样式,双结,单结,王子结,马车夫结,之前她几乎没碰过领带领结,和他在一起后,却学会了十来种打法,每每帮他搭配领带袖扣这些小细节也最是上心。

“都好。”

以前他不知道轻重,刚开始的时候下手太重了,甚至把她累病过,所以相处越久越迎合她,那方面的想念也愈强烈。每次做完了,她都累的说不出话,之后也一直表现淡淡的,远远看着他都不怎么敢亲近,他贴过去就会被打,好像他是禽兽。

“不给!”清清楚楚的两个字从她唇里吐出来,子律脸上玩笑的神色起了微妙的变化,他又要了一次,也不管电梯门会不会关上,一步跨到她身前,把她完全逼迫到小角落里。

子律在门口欣赏着这幅景致,好整以暇的等着她转过来找他。她个子很小,不穿高跟鞋只勉强到他的肩膀,有时候说话吵架都要踮着脚尖。挑高的工作间里有她专用的小梯子,为了能跟他抗衡,她常常站在梯子上跟他们几个男人讨论问题。

有时候她冷漠,是因为怕他,尤其他用强的时候。盯着她的脸,怎么看都觉得脸色很差,精神萎靡不振,他升起的**再怎么强烈也舍不得为难,又生生压了下去。

第一次是在高磊的画室看了她刺绣的草图,角落签着澹台两个字。这个复姓很少见,一下子吸引了他的眼球。然后是她存放的不同样稿,首饰的,织物的,风格和当时时下里的都不一样,用色也很独到,他欣然全部买了下来。

这嗓音她应该认识的,刚刚介绍时她一直躲在高磊身后,他伸过来握手被她拒绝了。自此那双猎捕的眼睛就一直追着她,游走在领口的手指又出现在感官里,扰乱了她的判断力。头枕在手臂上被抬起来,更多的液体喂近嘴里,这次舒连抵挡的力气都丝毫不剩,就只能躺着勉强吞咽,很多酒水顺着唇边流了出去,滴落在毛衣上,又渗过毛衣贴在她冰凉的胸口上。

男人们寻找着自己的猎物,狩猎开始。

正想走近去瞧瞧,突然听见楼梯上有人叫自己名字。高磊握着香槟酒杯,已经三两步从金属扶梯上跑下来。

子律身长臂长,搂着她一手就够到了画夹,转身交给韩豫,并没打算马上放开。

按说那是已婚女人戴戒指的地方,可她却把戒指戴在上面,一戴好几年,也因此大家更觉得他们除了一张纸什么都不差了。

本来已经举起手要敲门,最终又放了下来,冲回自己公寓,砰的一下关了门,弄得声响很大,故意要她听到似的。怒气发泄在门上不过瘾,回到房间又对着几件没完成的作品摔摔砸砸,画框边的粗糙的木刺扎到手心里,真的流了血,才松了手又坐回到地毯上。

他的生活方式,他的脾气,他作东西的风格,他喜欢的料理口味。好像就是一南一北的两极,怎么碰到一起的她都说不好,就那样认识了,一下子过了好几年。朋友笑过,吵嘴了不过是回到各自公寓睡一晚,早晨出门一碰面,一切又都烟消云散。舒也希望永远这样,可总有时例外,比如现在。

舒放下线轴,抬头看清年轻女人的面容,那晚巡展开幕时,两人有过几次目光交流,总觉得不是好像处的类型。她叫孟晓荷,舒记得很清楚。拒绝她入住的最后谈判,子律和高磊都参与了,她也在里间听了整个过程,对这个女人印象深刻。

孟晓荷脸色微变,很快回了个笑容,又是面上轻轻浮过。

“老板在后面,稍等一下吧。”舒起身,放下东西,无心在打量面前果敢装扮得孟小姐,她端详卓娅绣到一半的帕子,渐渐多了势在必得的气势。

卓娅从里间出来,手里拿着找给舒的绣件,看有客人在,过去招呼生意。孟晓荷就顺带接过几件新拼,在一旁认真挑拣起来。

舒面无表情的在角落里看了会儿,外衣本来就没脱,离开很方便,和卓娅示意打了个招呼,从店面另一边绕开,推开门出去了。

回到街上,不如店里暖,可心里却觉得松快,站在橱窗前还能见到店里两个人比比划划,指着墙上的某件东西,甩甩头,怕自己想多了,舒继

续往家的方向散步。

因为常常到卓娅的店里坐,路也走习惯了,和五年前看不出大的分别,当初高磊的画室就在街的尽头,跨年的夜晚,被子律带出来,她朦胧记得也在这条街上独自走过。

正想到他,手机响了。

“在哪呢?为什么不等我!”

“已经快到家了,晚上等你回来。”

“真的不要紧吗?我现在回去?”

“没事,早点回来,少喝酒。”

“那你自己记得吃东西,累了就先睡一会儿。”

“好。”

挂了电话,已经到了公寓门口。开了自己的房门,窝在客厅的沙发上,拿过来绣到一半的手帕,兴致乏陈,也就没有拿针。屋里静的有点冷清,坐起来去厨房煮上糖水,开了音响,拿过茶几上的画册,开了落地灯一页页翻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电话又响了,舒以为还是子律,接起来却听见卓娅的声音。

“怎么呢?”

“也没什么,就是刚刚的客人把百褶裙买走了……出的价……走了又觉得舍不得……”

马上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心疼了一下,很快又想到孟晓荷志在必得的眼神,也不好责备卓娅什么,毕竟只是一单生意。放下画册,坐正身子,舒想了想才开口,只说了两个字:“也好。”

晚上子律进门时,客厅留着灯,她的钥匙放在进门的鞋柜上。桌上有汤煲,碗里还剩了大半,已经凉透了。走到厨房检查,看不出晚饭吃了什么,桌上零星放着几粒红枣。把打包的粥放好,关了客厅的大灯。

子律在卧室门口站定,光从身侧照进去,衬出缩在被单里的一小团。屋角的壁灯亮着,反射在落地窗上是自己的影子,舒早已经躺下了。

轻步进去拉了窗帘,走到床边蹲下身子。

她露出了一点点额头,光里看着白极了,把唇压在上面,亲到被单边缘的手指,和头发散着一样的味道。

褪开上层的毯子,露出她睡衣的丝绸一角,她也微微有了动静,在被子里缓缓转身,也不露出脸,又转到他看不见的另一侧。知道她没有睡沉,把被边一点点拨开,子律凑近叫她。

“起来吃点东西,我买了粥。”

她听了不动,手又在拉被子,被他半截挡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