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是金国天德二年,南宋绍兴二十年,四月初六。

洪过毫不掩饰心中的厌恶,对这个家伙他只有反感和杀心,只可惜,严五两次在他起了杀心的时候投效过来,昨晚甚至跑来报信说冯狗已经回去北庄子告密,如果真的被北庄子闹起来,虽然完颜亨不怕北庄子一干人会掀起多大风浪,可万一耽搁时间就可能会搅黄了完颜亨全盘计划。

见着严五低着头没有吭声,冯狗跺跺脚,恨恨道:“五哥,严五,严狗子,你倒是说句实诚话,到底和不和我回去?”

刚进了镇子,这些和尚就一个个凶神恶煞的破门而入,把屋子里的百姓一个不少的撵出来,随便塞上一个兵器就接着去撵下一家。这些活计本来就很简单,和尚们不需要旁人去教,做了两遭就熟悉了,反过来干的熟练无比,甚至还发展出一条龙的处置手段,前面有人进去撵人,后面立马就有人冲进去翻箱倒柜,很快,整个镇子就陷入了人喊狗叫孩子哭婆娘骂的乱窝窝情状之中。

完颜亨?纥石烈赛里翻了个身子,嘟囔下又要去睡,他虽然敬重完颜兀术爷爷,可是,嘿嘿,对兀术爷爷那个不成器的儿子却没多大好印象,明明是个女真皇族,却学着汉人那不成器的样子,说话打扮的都不像是太祖爷的子孙,这样的二世祖王爷,他才懒得搭理,“什么狗屁王爷,他是猛安勃极烈,老子也是猛安勃极烈,少在那边咋呼,有事让他自己过来寻老子说话……”

看着志得意满的**,刘明镜心中虽是忿恨却又有些无可奈何,想想自己的妹妹,想想洪过那副笑脸掩饰下的冰冷眼神,今天整座寺竂院都没什么人,几乎所有的人手都被佛光谈带下山去了,即便他喊叫也没人能帮他。这种孤单无所依靠的情势下,他惟有啜泣几下,慢慢来到了床沿万分不愿的趴在上面……

“完颜亮?”完颜亨这次是真的皱眉了,以现在的实力估算,完颜亮是不是太弱了点,要他下注在完颜亮身上,可不是什么雪中送炭一般简单,那是要去赌上全家老少几百口的性命啊。

完颜亨狠狠瞪了一眼羊蹄:“什么来不及,小孩子家不要插嘴。”

笑话,完颜亨纵然不算年老成精,好歹也是在金国官场打滚几十年的人了,光是凭他那老兵的直觉,就能闻出来最近身边的风声不对,更何况,已经有人反复暗示他很多次了,如果再浑然不知,完颜亨就可以砍了自己的脑袋。

这边佛光谈呆住了,洪过却不想随便放过这个仇人,“想当初在山上救下和尚兄的时候,你可是说要来日好好谢我,怎的,你谢谢的做法就是把我推下孤崖子?”

见着老孙已经是气若游丝,小马这才心不甘情不愿的跪在地上,举起手赌咒发誓,其他几个人见着小马都发誓了,便一个个随着发誓。待到他们抬头,见着老孙瞪圆眼睛已经断了气。

兀立牙没有这么许多的想法,得了洪过的吩咐,他点了十个家将放轻脚步,有如狸猫般悄无声息的凑到了洞口,侧耳听了一阵,就见他大力一挥手,便好似扑食的饿虎一样冲进山洞,随即,洞里响起一阵惊呼声,几声算不上搏斗的声音过后,就见一名家将飞快的跑出山洞,不用他说话,仅看着他脸上镇定的样子就知道是得手了。

随后,他才发现自己正趴在一张大床上,柔软的丝绸被子盖在他的身上,奇异的左右打量下:“怎么,我没被淹死?”

不用回头洪过就知道来人是谁,虽然一脸疲惫,还是换上一副笑脸回身迎过去,自己已经决意不久后就离开这里,怕是今生今世都不会再见这个小姑娘,要说不可惜那是假话,既然这样不如珍惜下现在的时光,少去干点耍酷装逼让自己后悔的傻事,好歹给自己这宅男生涯留下点美好回忆不是。

天庆寺很不简单,这是毋庸置疑的,可是,一个和尚庙要联络那么多的女真人作什么,还是这么神神秘秘的进出,释檀图那个大和尚到底在搞什么鬼?

就在羊蹄拉动的时候,洪过猛地一转头,两眼就像是在血里泡过一样,红通通的盯着羊蹄,那眼神直如传说中地狱妖魔相仿,目光中掺杂着暴虐,仇恨,冷酷诸多神念,就是盯着羊蹄的功夫,就将羊蹄吓得一哆嗦,身子不自禁的倒退几步,险险跌倒在地。

严五没去搭理冯狗,背着他小心翼翼的扒开枯枝向外看去,忽然低呼一声:“咦,真他娘的怪了,那群和尚怎么还在这里把守上了,是为了堵住土匪?”

用厌恶的眼神瞥了下赵顺,羊蹄头一扬没有吭声,旁边的兀立牙也没说话,加上洪过冷着脸不出声,场面一下冷下来,竟是将个赵顺晾在原地。

一句话将个兀立牙问的张口结舌,芮王府行军法这一条就足以要了他的命,在完颜亨看来,军旅之中最讲求听令,若是有人敢违抗军令,没二话那就是个死,在王府里也是一样,要他现在回去王府追问王爷,怕是完颜亨首先要治他一个违抗军令之罪。

不容蒲阿细想,那支马队已经冲到近前,当先一人可不正是当朝权臣第一人完颜秉德么。看着好似个土人一样的秉德,蒲阿顾不得那满地的尘土泥浆,连忙带着身后一众留守司属官跪在地上,连个大气都不敢出。

跌跌撞撞的闯进了寺主的静室,佛光谈随意扫了一眼,虽然地上收拾的干干净净,寺主的几案上也仅仅摆着一杯清茶,可是他抽动下鼻子,一股淡淡的熏香味道进来,心里就是一动:来外人了,还是个很讲究的贵人,希奇啊,这些年寺里不景气,怎的会有贵人前来,而且好像还不是走的前门?

嗯?怎么回事,这个计划没有什么错误啊,可是,为什么完颜亨会用那么古怪的表情看自己?洪过心中一跳,难道说,这个计划还有什么遗落或者是……其他目的?

那边阿鲁带还在口若悬河的说着自己过往的光荣战绩,洪过听到他几次说到老王爷,想来那位宗王应该就是芮王的父亲了,暂时熄了心头的哀叹,洪过有些好奇,这位宗王到底是什么人,竟会有宋徽宗亲自送画过来?

芷雅玲珑心思哪里还听不明白洪过话里的意思,立时杏眼怒睁瞪向洪过:这人也太无耻了,拐了一个便宜丫环不说,现在还要继续诱拐这个小男丁,他难道就不知道什么叫做脸皮么?

小丫头还在细细品这个有些拗口的名字,一边的洪过不干了,靠,念芮,这不是念着芮王府,我家的丫头还念着你们芮王府做啥?现在的他已经完全将刘二丫看作洪家的东西了,岂能让芷雅这样打下不良的种子。

这种眼神看的和尚心中一翻,感觉着背后凉飕飕的,直觉告诉他,现在就此落跑应该会是个明智的决定,可是,此地就在天庆寺脚下,如果被寺主知道自己竟是让一个小孩子吓跑了,怕是回去寺中也没他的好果子吃。

那,为啥他们要留着女真人的发型呢?

见到洪过嗤笑,一边的芷雅脸上有些挂不住了,她实在不明白,自己个的弟弟怎么突然就弄出这么一副面孔来,瞧瞧,让老师笑话了,怕是以后有的他吃受的。

一条土道本就不宽,又被人群拥住,中国人的老传统,一群人吵架,更多的一群人围观,将整条道路挤得满满当当的。现在又冒出来一匹高头大马冒冒失失的冲过来,许多人措不及防下竟是被撞倒在地。

所以,这才有了今天的天庆寺之行。虽然都知道天庆寺富有,洪过还是要亲

事实上,其他的女真平民别说是骑马,怕是接触马匹的机会都有限,毕竟女真人还是以耕种为主,倒是接触耕牛的机会要远多于马匹。

“……你去死吧!”

而秉德的名衔恰恰分属小雅父亲治下,这样一来,完颜秉德见到本部猛安勃极烈竟然只是拱拱手,反是太过僭越了。只是呢,秉德现在是当朝权相,大有当年其祖完颜粘罕的威势,这时与一个闲散王爷笑脸相谈又把臂而行,无论谁看到都要竖起大拇哥赞一声“好气度”。

即便是这一会功夫,整个阵形到底是出现了小缺口,那些青衣家丁好像见到了希望一样,又是鼓起了勇气,嘶喊着冲了上来。仅仅是冲杀的一阵,就有三个南庄子的家将被锐利的兵器刺伤,而不得不被人拖回了圆阵中心。

的木排,倒像是家将们平时吃饭用的桌板……

羊蹄还好,毕竟年纪尚小,有些事情还是半懂不懂。阿鲁带可是听得头皮发麻,刚刚不过是想救个人罢了,怎么到了自家郡主嘴里,竟是一副气势汹汹的要与北庄子撕破脸全面开战的架势?

看着不好,阿鲁带急忙拉着兴奋不已的羊蹄,哧溜下溜进了洪家的房子,既然是你们北庄子惹得事情,还是不要我们掺合了。

“小贱种,还敢打你严五爷,”严五冷笑着一脚踢在了林钟的手腕上,林钟吃痛扔掉了棍子,这下严五可是找到便宜了,铁尺狠命的打在林钟身上,“妈的,敢打五爷,今儿个就叫你知道知道,什么叫做尊卑,什么叫做马王爷三只眼,什么叫做老虎发威。”

现在去回想这一切,洪过就分外感觉自己的无耻,他那个想法,不仅仅是在背叛林钟这个最好的朋友,同时也是在背叛自己心中坚守的道义和良心,‘当自己身上的一切都被玷污和出卖的时候,连最后一点道德底线都不再坚守,那自己岂不是要在这黑暗野蛮的世界彻底沦落掉?是不是为了生存和活的更好,可以把自己的希望与理想也统统丢进垃圾堆?’

“镇山青!”

冯狗瞪圆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严五。严五冷冷的扫了一眼冯狗:“办事就要料理的干干净净,你以为今次只是去料理一个林家小狗么,索性连洪家那个瘸子一起收拾了,听说洪家小子跳河自己爬了出来,我们今天就把他再塞回去,看看他是不是真的有这么能?也免得日后我们哥俩走在村子里都要留神别人打闷棍。”

完颜芷雅也不怕什么,一板一眼的向秉德道别后,这才狠狠一抽马鞭,带着几名随从向着宋王庄匆匆而去。

羊蹄的脸色唰的变白了,他明白,自家姐姐可是说得出做得到的主,别看父亲小妾不少,所谓的侧室也有好几个,偏偏没有正室受过封号的王娘,整个家都是由眼前的姐姐在作主,所有仆役心头最最害怕不是那个平时冷气逼人的王爷,而是这个精灵古怪还不到十五岁的小郡主,唉,历朝历代,手里握着钱袋子的人都是爷爷啊。

看着冯狗在那里叫起撞天冤,赵顺在心里冷笑下没出声,自己手下这两个奴才是个什么货色,他还能不一清二楚么,这两个小子,尤其是那个冯狗嘴巴里,十句能有一句值得相信就老大不错了,别看这两个小子现在鼻涕一把眼泪一把的哭喊,在外面这两个小子是如何办事的,他也是有所耳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