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洪过还在犹豫,孙老大真的有些急了,身子一动竟是要挣扎着坐起来,谁知道他这一动,嘴角便渗出血,身上也好像喷水一样向外冒血。

早就找到了当初坠崖的地方,洪过顺着脑中不多的记忆,勉强在林子里找出那条山道,然后顺着山道向山里前进。这个时候的松蓬山虽然已经被数万人围住,可是由于最大的一路搜索人马磨洋工不肯出力,其他的九路搜索队怎么肯自己太过卖力,纷纷学着芮王府的做法,每天走了一个时辰就停下来生火宿营。所以到这个时候,山里还很僻静,完全看不到多少紧张的气氛。

可是,女人并不知道洪过的处境,她的手继续温柔的帮助洪过清洗着身体,忽然,一只小手感觉撩到什么东西,女人迟疑了一下,小心的又碰了下,这下女人似乎明白了自己的手接触到了什么,一双小手就像是一对受惊的小鹿般从洪过身上抽开。停了一会,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渐渐远去的脚步声,显是那个女人被吓跑了,也是,无论是哪个被派来服侍的侍女,发现自己服务的是条色狼,怕是都会感觉害怕吧。

洪过愈加的吃不准完颜亨的意思了,小一千人汇成一个队伍进山去,别说是围剿,怕是一步步的翻草叶搜山都足够了,就这样的队伍还说不够雄壮,这完颜亨还真把这次剿匪当成了野游啊?

羊蹄越听越吃惊,越听脸色越难看,别看他年纪小,毕竟是芮王府的世子,有完颜亨平日里调教着,这军国大事上怕是在场几个人都比不得他知道的多,堪堪听完那个和尚的陈述,腾地站起身看向洪过:“先生,事情不妙。”

死到临头,那人再顾不得一切,扯着脖子死命喊着:“不要啊,我是来投靠你们的,我能帮你们,完颜少爷,我投降,我愿意投靠芮王府,我愿意投降……”

借着月色,冯狗和严五两个小心翼翼的跟在了羊蹄他们身后。一面要留意不能被前面几个人发觉,一面又要小心不能在路上崴了脚,这一路下来可着实要了两个家伙的命。几次冯狗都想放弃了回去睡大觉,都是被严五威逼吓唬哄着骗着逼着上路的,当那边山路终于看到山口的时候,冯狗几乎就要欢呼出来了,幸好严五在一边看得真切,一把捂住了这小子的大嘴巴,才没让两个家伙暴腾行踪。

不等赵顺说话,外边芮王府的家将已经吆喝,庄子里如临大敌的壮丁们仔细一听,竟不是来为洪过找场子的,原来是要赵顺出去答话,喝问赵顺是不是私通山上土匪。

那兀立牙可不给洪过半点面子,立马当面指出来洪过这个命令何止是乱鸣,简直就是乖张到了极点。

这位唐括辩可不简单,他是完颜合剌的女婿,在合剌朝就已经作到了参知政事、尚书左丞,却与完颜亮完颜秉德等人合谋,进宫宰了自己的岳父,共同拥立了完颜亮登基。在宵衣殿那个夜晚的变局中,有三个因素是促成整个政变得以顺利实施的关键,其一是完颜秉德控制了朝政,或者说是控制了朝中大多数的朝臣,其二是完颜亮收买了禁卫军的将领,使合剌多达五千人的禁卫军反成为政变的帮凶,最后,就是唐括辩手里掌握的这支武卫军,令整场政变过后,上京城内局势迅速平定下来,完成了这次皇位的交替过程。

早见着佛光谈过来,那两个小沙弥心里已经戒备,这时立即伸手将佛光谈拦住,佛光谈以前来这两人都是笑脸相迎,现在这个态度登时将他惹火了,脸一冷左右开弓就是两个脆生的赏过去。那两个沙弥眼里可不揉沙子,别说佛光谈已经过气的一个红人,便是现在还当红,眼前这个当口被他闯进去,回头寺主还不活活打死他们两个?是以,这三人竟是在院门推推搡搡的闹了开去。

洪过听了并不吃惊,他在山里时候就注意到了,那些野人一样的强盗人数不少,男的女的老的少的怕是总有百多口子,全数躲在山洞里居住,连个正经房子都没有,怕是更不要指望他们能种什么粮食,这么一群人要说不愁吃喝才真见鬼。不过洪过有些想不通,所谓兔子不吃窝边草,这些强盗如果真的要抢劫粮食什么的,为什么不去更远点的地方,怎的会下山来洗劫松蓬山周围的庄子?这不是逼着松蓬山周遭的女真人联合起来清理他们么?

只可惜,赵匡胤死的太早也太冤,经过银烛斧声后离奇上位的赵光义就是个大流氓,在军事上连个白痴都不如,一边急着把自己几个侄子弄死,一边为了控制军队也为了清除哥哥赵匡胤在军队中的威望,对大宋的禁军展开了一系列的阉割手段,这个政治流氓的后代们也无不奉行这种办法,本来在北方边境与契丹这个游牧国家还能一战的军队,到了百年以后,生生从虎狼变成了一群绵羊,赵光义后代们的帝位倒是稳固了,可就毁了整个中华文明。

洪过扫视一圈,自芷雅开始,阿鲁带等人甚至是冷漠的看着眼前一幕,这是为什么?洪过心中首先打消了心如铁石的想法,如果这些人都还是有感情的人的话,那他们现在这样冷静的原因,应该是因为看的太多了,是生离死别看的多了,还是这种落难重逢看的太多,还是汉人之间的落魄看的多了?

所谓冷淘,就是冷水面条,面条实际从唐代就有,不过那时还不叫这个名字,只是俗称汤饼,到了宋代,这汤饼是越做越细,不过称呼还是没变,宋人国子学和太学的伙食饭里,夏天就供应冷淘,算是很好的待遇了。

羊蹄猛的一指大胖和尚,打断了他的话,道:“你说谎,你是个骗子,什么不许杀生,那你身上的皮裘可不是死物么,可不是杀生来的么,既然连肉都不许吃,为啥你还要将这皮裘穿上?你们那个佛爷不是慈悲么?”

既然没了太多的欲求,洪过的心态就清淡起来,看着周遭也渐渐变成了审视的目光。

所有都没说话,静静的看着这群壮汉,说实话,洪过心中也有些打鼓,他们一行不过十来个人,还带着五六个男男女女的半大孩子,外加他这个有个把力气但对打架不大擅长的文弱书生,真正的保镖家仆不过五人。

看着小老头再不说话,那小和尚将护在身后的小丫头向后猛的一推,这时洪过才注意到,两个小孩站的地方,背后就是两间房子夹成的巷子。那小丫头吃了小和尚一推,先是木讷的看看,然后撒开小腿向里冲出去。那群壮汉早就在防着小和尚,现下立即出手,三五个招呼那小和尚,还有两个冲过去追。

因为每月三日的庙会,一开始有人摆摊卖些香烛,后来渐渐人气高了,就有人也来此地贩卖自家出产的物事,逐渐形成了一座墟市,也就是自发的市集,或者说是后世那种农贸市场。

所有人都是骑马而来,在别人的帮助下,洪过第一次跨上马背,那种高出地面许多的感觉,让他感觉有些兴奋的同时,又有些不稳当,总是害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会栽下来。

说通了这些邻居,洪过转身指着外面已经被人砸的一塌糊涂的院墙,旧事重提甚至是有些婆婆妈妈的道:“你家要负责给我重新垒一道墙。”

感觉丢了脸面之余,完颜秉德想到一个问题:那位深居简出的芮王爷,是否是故意要演这么一出的?

青衣家丁有些失望的看着依旧完好的阵势,他们的身子被人推搡着向前涌去,就见阵势最外侧的木棍有的举起,有的向前突刺,有的斜砍下来,每一下都是重重的打在青衣家丁身上,一股子巨力重重打下来,一些身子略嫌单薄的家丁立马膝盖一软,紧接着又是一下狠得打在脑袋后者脖子上,单觉着眼前一片金星乱冒,便毫无知觉的趴在了地上。

过了不到一刻钟,南庄子厚重的生铁大门,在绞盘的带动下缓缓打开,四十名气势汹汹的王府家将跨着骏马一溜烟的冲了出去,在他们身后是数百道遗憾的眼神。

尽管洪过的语气非常淡漠,可话一说完,就感觉一直扶着他的胡医官身子微震,而屋里更是一下没了动静,过了好一会,这才有粗重的呼吸声传来,继而羊蹄一拍大腿朗声道:“说的好,洪大哥,今天以后,无论你是死是活,我都把你当成师傅了,即使你死了,我也要帮你风光大……唔……”

就在这些人的身后,还有上百个老少体弱的跟过来,那气势,直入当年冲锋陷阵疆场厮杀了,也是,宋王庄建立少说二十年,还真没出过庄客被主人家活活打死的事情,今天林钟的遭遇激起了这些昔年大宋精英们心头的傲气,他们再落魄也曾是一个国家的官员精英,今日怎么能让一群恶奴如此欺辱!

这伙家丁不看还好,一看竟真的吓住了,不是被林钟愤怒的表情,而是冯狗这时满头满脸都是血,甚至连眼睛里都是血,也说不清是渗进去的还是从里面向外淌出来的,总是看着狰狞的几乎就像是刚从下面回来,前来索命的恶鬼似的,就是这个样子,还不住嘴的大骂着,让所有家丁看着心中就是一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