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庄子的院墙可没南面芮王府那样坚固,墙顶上站不得人,惟有院墙内侧沿着院墙修了一溜两步宽一人多高的矮墙可以站人,赵顺爬上一个不大的瞭望口,脸色苍白的看着外面的队伍,他自是不会相信狗屎十人战五百人的谎话,可他也会计算,上次南庄子四十个人就打败了自己这边小三百号家丁,这次,这次怕是来了将近两百南庄子家将,他粗算下,自己手里可没一千三四百人填进去。

看着洪过一边拿着羊蹄带来的肉馒头猛劲向嘴里塞,一边抄起自己腰上的水袋的样子,兀立牙气得直咬牙,怎么以前没看出来这个洪先生是这般人物,什么先生,呸,简直就是个酒囊饭袋。

自家老子靠不上,这三年之中,蒲阿是靠着自己的主子才战战兢兢的躲过了无数明枪暗箭,跳过那些暗中设下的陷坑绊马索,在上京留守的位置上坐的稳稳的。要说蒲阿的主子,就是现在朝中正红的拥立功臣之一,尚书右丞相兼中书令唐括辩大人。

哪知,听了知客僧的话,佛光谈大大咧咧的点下头算是知道了,又是自顾自的向寺里走去,那个方向分明就是二进院子,不是去戒律院。

完颜亨有些奇怪的看看洪过,怎么一个书生对这些打打杀杀的事情还感兴趣?不过既然是西席先生动问,又不是什么机密,他自然简单解说下,基本与刚才大管事说的没有两样,不过就是后山上的强盗已经有两三年光景,从一开始不过劫道抢点翻山越岭的庄客,到现在竟然是仗着胆子下山去打劫了,前几天还洗劫了山南面一座契丹人谋克的庄子,杀了几个人抢了许多粮食上山。

“这可不见得,府里行的是军法,有功赏有过罚,前次护卫世子不利被擒,郡主回去就罚了我们一个月的月钱,那还是因为,呃,郡主那话是怎么说的来着,非,非什么过来着?”

洪过后世看过太多的肥皂剧,这样的镜头不知见了多少,总算心如铁石没有当场也随着流出点什么液体来,侧过头好似去观察芷雅实则用来避开这个镜头的他,忽然发觉芷雅眼中似乎透着同情又好像带着一股不屑,反正芮王府郡主的脸上没什么晶莹的东西,倒是那边羊蹄连同几个小孩子被这份感觉打动,也带着洒了几滴热泪。

那边洪过为羊蹄能教训下抢生意的和尚感到高兴,自是没注意到那个只看到背影的和尚是哪个,虽然曾经有一瞬感觉那个背景似乎在哪里见过,可惜这个光景他也没时间去思考这些东西,脑子里完全是被明日的授课如何打发所困住了。

大胖和尚估计是表情一木,那神色,看的站在羊蹄身边的阿鲁带忍俊不已。大胖和尚过了一下,这才缓过来道:“这个,那个,我佛以慈悲为怀,不忍见众生受苦,更不忍杀生,寺中自是无有如此死物,不过,我天庆寺的素斋还是很有名的,不比肉食差……”

那对面的汉子在心里偷偷竖起大拇哥来,高,实在是高,看看人家,到底是读过圣贤书的人啊,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明明就是我们干的那套坑蒙拐骗是一路货,还说的这般文邹邹不带一个骗字,唉,果然是念过书的坏蛋才最可怕。

看着洪过一行人不是衣着华贵,就是面容肃然神情倨傲,而且个个高坐大马,这些壮汉也不敢太过冒犯。其中一个年纪稍长的汉子干咳一声,站了出来,抱拳道:“不知这是哪家贵人当面,小的们这边给诸位少爷小姐施礼了。”

“让羊蹄自己来。”洪过平静的道:“你这个姐姐不可能一辈子都跟着他。”

洪过高踞马上观望这个镇子。说是镇子,不过是大家口中的说辞,实则是个有个两三百来户人家的大个村庄罢了。

几个家仆撸袖子就要冲进去理论,就听一个隐在黑暗中的人影厉声喝道:“撒野啊?这是老师管教学生,我看你们谁敢?”

一句话将个林正南等人问的哑口无言。

事实如此,跪在地上的赵顺虽是诚惶诚恐,可心中一样的不明所以然,不过既然主人将怒火发泄到他的头上,等下他自是有撒气的法子,不过,眼前还有一件事要问清楚才是。

这些青衣家丁失望了,他们冲上去后,虽然手上乱七八糟的兵器打在了木盾上,也颇有些木盾因为吃受不住力气被打的粉碎,可是,还没等他们发出欢呼的叫喊,就见到那个失去木盾的南庄子家将,竟是身子一矮迅速消失在了背后的木盾阵势中,随后,又一个手持木盾的家将填补了那人的空位。

芮王微微摇头苦笑,随意的踢了小妾一下:“喜欢就直说,一会兀立牙办事回来就将你许给他。”

没有去管芷雅的神态,洪过转过身看向外面,神态平和的道:“一个月后我身子应该能下地行走,那个时候,我会去北庄子为林家讨还这笔血债。”

看着芷雅这般气势,虽然还是那个弱质小女子,偏偏身上散发着一股让人无法抗拒的气势,突然之间,芷雅好似变成了战场临危不乱的大将军,对着手下千军万马指挥若定,更是不容人抗辩反驳。

想到这些,北庄子的家丁停下脚步,还没跳墙的保持着逃命的姿势勉强转过头,已经跳墙跑了的又扒上木板子院墙向里看,如果疯狗子是撒谎,说不得,大家就算跑了,也要在半路等着他,料理掉疯狗子回去报个重伤不治就是,要是万里有个一的,疯狗子真的制住了林家小子,嘿嘿,大家是不是也能出一口刚才的怨气不是。

外面的林钟也意识到不好,他不想呼救,呼救只会把更多的人牵扯进来,实际上根本无助于改变现在的处境,‘难道说,这就是小爷的一道坎?’林钟咧开大嘴笑起来:“哈哈,严马脸,指望小爷乖乖让你们打,然后锁回北庄子去?我呸,想锁你林爷爷?自己来动手吧。”

接着,山羊胡的胡医官扔下包东西后兴冲冲的扑到火炕前,抓起洪过的手腕仔细号脉,过了一阵神色黯然的坐到一边,“头热降了几分,可惜都是治标不治本,唉,还是缺几味主药啊,没有那些至刚至阳的主药,是无论如何不能把寒毒祛干净的。”

就这话本身来说,严五说的一点都没错,无论主子完颜秉德多么气愤,难道秉德还要在自己穿过村子的时候,就见到那个庄奴被当街当的血流满地?那样就不是给秉德出气,是诚心上眼药给秉德丢人呢,朝中的大官贵人们,哪个不顾及自己的声名爱惜羽毛,就算是要恃强凌弱干点缺德没屁眼的事,总要隐晦一些不是。如若不然,怕是赵顺立时会被免了差事。

收了人家礼物,芷雅更不好意思就这样离开,将玉佩贴身藏好后向车队后面望望,随意的道:“叔父

看着羊蹄说话时候眼中好似冒出小星星的样子,小雅无奈的叹口气,她太清楚自己弟弟的喜好了,对于生在没有战争威胁,不用为生存发愁时候的男孩,崇拜一个大英雄自然是水到渠成的事情。而且,他们的父亲似乎还有意放纵羊蹄的这种崇拜,全家上下,也只有她,完颜芷雅一人,才对现在这种平静的日子分外喜欢,因为她平时听了洪过说的故事,在汉人的书里,战争伴随了太多的悲欢离合,太多的杀戮和暴行。

现在,赵顺的计划遇到了这层阻碍,似乎有些进行不下去了。

洪过身子瘫在火炕上,县主,已经不必猜了,敢情,自己的老娘,那个一眼望去,整个脸就如风干的橘子皮般苍老的妇人,竟然曾经还是有过封号的大宋宗室女人。而且,这个对自己疼爱有加的女人,马上就要死了,这种结局若说他一点感觉没有那是胡扯,可是,他又能改变什么?

的方向,洪过一下乐不出来,妈的,不对,这声音明明就是从自家屋子传出来的啊,靠了,是什么人啊,距离这么远都能听到,那两个家伙喊得时候还不要把房顶都戳破啊。

想着千金难求的名画,洪过又联想自己的前世今生:后世念研究生是历史这个被评为最没用的专业,工作找不到不说,连女朋友也在毕业后分挥挥手向了南方。自己跑去和铁哥们的考古队混日子,竟遇上穿越这档子事。

小雅奇异的看着洪过:“洪大哥,你鼻子出血都糊涂啦,外面天寒地冻的,进了屋内只有将外衣脱下才能更快暖和过来,这皮衣不脱,等下屋子里火墙烧起来就要阴寒入体,会生病的。”

进门前

摸摸鼻子,洪过感觉有些哭笑不得,那刘铁匠的心思是不是也有些阿q,很明显的精神胜利法啊,也不知这种心思是只有刘铁匠一个人才有,还是整个宋王庄的遗臣都是一样?

看着洪过还要说什么,林钟一把拉住他,忙不迭的跑出去,直到走远了才稍稍缓下步子。一把扯开被林钟拉着的胳膊,洪过忿忿的道:“你拉我做什么,这个刘铁匠也太不让人放心了,什么叫做对付用一年,什么是年前再送来,这样的干法,是要被投诉……呃,被人找过来闹事的。”

这句话就如在火堆上投下的冰水,一下浇熄了秉德满腔的怒火,望着阴影里的那人期期艾艾的不知说些什么才好,“反,反正,我不想他坐上去,立谁都好,就不能立他,他耍阴谋,阴谋!”

放在书桌上的手无意识的轻轻敲着紫檀木的桌面,拇指套着的硕大扳指碧绿剔透,显是用上好的和田玉整块敲打出来的,放到集市上作价百贯立马就有人疯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