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这时,洪过还是想不起来眼前吃饭的贵人到底是谁。如果说这人因为在以前的洪过心里没什么地位所以才记不住,刚刚发生的事情显然已经推翻了这个想法,可是,师出同门,关系又极为亲密的朋友,怎么就会在以前洪过的记忆中没留下半点印象呢?

院子里,洪过没看到严五和冯狗领来的恶奴,只是见到自己的院子外拴着十几匹雄俊的马匹,另外有十几个护卫模样的人四下站着,若是仔细看就能发觉,这十几个人竟是隐隐将整个院子团团围住,不容任何人随意进出。

肩不能扛手不能挑,琴棋书画一样不通,洪过叹口气,难道说,这就是百无一用是书生?若是这样,日后要他如何生存,难道他真要把账房那个很有前途的职业做到底么?在这个时代的金国,他的出路到底在哪里,他又要如何去实现那个回到南宋的梦想?

听着婆娘念叨,林猎户没有搭茬,只是将目光投向了洪家的方向,或者,是在注视着渐行渐远的儿子的背影也说不定。男人的关怀总是默默无闻,成天把关心挂在嘴上,那是婆娘才作的事情。

古文不是非常困难,洪过试着念道:“今国兴四海,万民待平……”念到这里,洪过的一颗心有如坐过山车一样跌宕起伏,最激动时候几乎从嗓子里蹦出来:‘妈的,这竟然是一封圣旨’!

看着如豆的灯光将书房慢慢照亮,洪过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自嘲的笑笑,光是一个点灯的小事都做不好,嘿嘿,看起来,要想在这个时代生存,只怕没有那些网络小说上讲的那般容易啊。

不等洪过说话,一边的林钟将铁叉用力在地上一磕,恨恨道:“那终归还是严五和冯狗那两个龟蛋搞出的事情,”说着,他转身就要出屋。

看到那件物事,策明显感觉老妇人的身子颤抖下,身形向横里微微挪动,正好挡住了他的视线,屋内光线实在不好,他只能接着灶膛的火光朦朦胧胧的看出那是一个不大的长圆形物事。

屋内众人一时皆惊,齐齐盯向躺着的策,稍稍寂静的功夫过后,又是一阵惊呼:

策全身激灵一下,立即把头摇得好像个拨浪鼓一般:“不,不,不……”

既然和盗墓贼脚碰脚,那就谁也别嫌弃谁,该做的准备一律做到,该拜的神仙,管他是玉皇大帝观音菩萨,还是路过的狐仙野鬼,通通不要放过。

天刚中午时分,天寒地冻的,村子里的人们都躲在屋子里猫冬,却见一个身影从村子里蹒跚而出。

说完,完颜亮摇摇头无奈的道:“宋臣,宋臣,一个被我大金几乎踏平的国家,连他们的皇帝都被弄来太庙下跪了,怎么会对你有如此吸引力,我就不明白了,你见过宋国么,见过宋国的皇帝么,见过宋国的老百姓么,都没见过,你从小长在这上京城,是不折不扣的大金人,为什么老是说自己是个宋臣……”

洪过提在嗓子眼的心慢慢放下,他从完颜亮的话中听到的是阵阵懊恼,倒是没有太多的气愤。

也由不得完颜亮生不起气来,关于宋臣的问题,从小到大他已经与洪过辩论过无数次,每一次的结果都一样,要生气的话只怕一早就被气死了。

脸色一缓,完颜亮突然笑了起来,“改之虽然今天与以前迥异,本心却没变化,刚刚我还心存侥幸,以为今日的改之既然好似变了一个人,是不是可以给我一个不同的答案。唉,原来无论改之态度上如何变化,这里,”他指指胸口道:“这里还是没有变。”

洪过闻言在心中大呼侥幸,刚刚他在思考的时候转过无数个念头,他毕竟是个现代人,一个学着去抓住一切机会的现代人,面对高官厚禄的邀请怎么可能不动心?

别看他百般不忍的拒绝了第一次征召,又将圣旨垫了桌脚,可是,一个能改变自己命运的机会摆在面前,还是一名皇帝出马作说客,真是要面子倍有面子,高回报低风险,简直就是投资的最佳选择。

但是,事到临头,完全没有以前那个洪过的忠义气节,反是因为在功利角度的思索令他退缩了。

他的犹豫有几种考量:第一,完颜亮显然太熟悉洪过了,就凭以前那个洪过的个性,他现在冒险答应下来,一定会令完颜亮生疑,如此一来,搞不好官没作上还会丢了小命。

第二个,即便自己非常想当官,完颜亮刚发出邀请,自己就忙不迭的答应下来,是不是显着自己太贱了?到市场上买东西还讲究个漫天要价落地还钱呢,现在忙着答应岂不是让完颜亮小觑了自己,无论品格操守还是才华上的清高,都不允许洪过立即答应这份邀请。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了,不知为何,在思考的时候,洪过想起了王安石,那个被天下瞩目,集士林所望,又被皇帝寄予厚望的士大夫,被皇帝

三番五次的邀请都不肯出山,乃至到整个天下都在传言,王安石出山必可以救天下。到后来呢,当王安石千呼万唤始出来的时候,轻飘飘的从一介地方官直入朝廷中枢再入政事堂成为参政,最终在极短的时间里成为权倾朝野的权相,创造了大宋官僚制度中的一个奇迹,这种升官速度也只有到了南宋的大奸臣秦桧才能与之相媲美了。

综上,洪过得出一个结论,要当官可以,但是现在皇帝完颜亮对自己的厚望和期待还积累的不够,与其急嚯嚯的出山去当个小官,在金国朝廷慢慢的熬年资,还不如效法那王安石,来个放长线钓大鱼,搏个天大的位置出来。

所以,现在的洪过还不能答应完颜亮。

只是,洪过还是从完颜亮的话中听出来,敢情这位金国皇帝还是没有对自己放心,一番邀请竟然还是个不大不小的陷阱,只是被他无意之间规避了过去,一想到这里,他感觉额头竟然有些潮湿。

拒绝了一位皇帝的邀请,洪过以前做梦都没想到自己会干出这么牛逼的事情,也幸好拒绝了,否则,以完颜亮这样多疑的性子,日后还不麻烦接踵而来。

不过,完颜亮似乎依然不愿放过了洪过,悠悠然吃着木碗里的东坡羹,一双眼睛却在洪过身上乱转。

看的洪过的小心肝扑腾扑腾的乱跳:“妈的,都说古代权贵之间很是有一些乱七八糟的爱好,不会眼前这位也是个喜欢走后面的兔爷吧,**,我还没仔细看过自己的相貌呢,难道说,以前的洪过就与完颜亮有一段那种不得不说的基情燃烧的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