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杨中元掌勺,无论是食物飘出来的味道,还是只看杨中元干净利落的动作,都十分享受。

他说完,就同李大夫出了屋子。

这几个月,他看着父亲一天一天衰弱,他用尽了一切办法,找了能找到所有大夫,却依旧没能把唯一的至亲挽留下来。

自己一步一个脚印,从一无所有到富足安乐,梦想实现的那一天,大概会成为一生里最珍贵的记忆。那值得所有人为之努力。

最简单的两道凉菜摆盘十分讲究,凉拌茄子被杨中元仔细盘成小山状,山顶上还盘旋着红红的辣椒丝,搭配很是合理。而凉拌西红柿则被被他在盘中摆成一朵红艳艳的花,看起来非常漂亮。

“待会儿你洗碗就成了,桌子和地我来收拾,听到没?”程维哲不放心地嘱咐一句,这才往后院走去。

“我有什么好呢?白四少,我觉得你是个很清醒的人,这整个丹洛,最适合你的,其实恰恰就是一直心系与你的维书,你同他在一起,才是天作之合。”

他一慌,事就好办多了。

自从他开始卖拉条子,孟条那边的生意便一落千丈,除了家常菜还能维持住,面食这块的生意几乎都没了,他不恼怒才怪呢。

想要将来过好生活,年轻的时候不努力又怎么能行?

杨中元渐渐明白了他的用意,于是脸上又恢复了笑容,他点点头,道:“是的,一直到天启十年,我们的日子才好过起来。”

人死如灯灭,他父亲已经死了,那个答案他这辈子也追寻不到。那个时候,说句大不孝的话,他很想追去地府,抓着他的父亲问那么一句,哪怕答案会让他更加痛苦。

“好啊,以后我们离开这里,也替你挑一匹,还能给点星做个伴。”

杨中元点点头:“恩,他很好,很乖。”

杨中元笑着看他,等他瘦小的身影消失在布帘后面,才把视线对回到徐安身上:“徐哥,这孩子……”

这个时候的雪塔巷是十分安静的,除却树上知了的叫声,其他再无旁的响动。

大家街坊邻里一起多少年了,谁人不知孟条那小气个性,杨中元这开个面铺他就不舒服了,更何况专门做他的拿手绝活。

拉条子之所以广受喜爱,最重要的便是浇头用料丰富,一盘简单面中,不仅有西红柿、青辣椒、土豆、豆角还要有提味的葱段姜丝,而最终要的,则是新鲜的牛羊肉。

“哦,没关系吗?”周泉旭好笑地看着儿子通红的脸,问他,“小哲是个好孩子对不对?”

两个人说着话,突然看到一个衣着华丽的青年东张西望走来,程维哲做为丹落土生土长的富家公子,基本上城里的其他少爷他都认识,可眼前这位却未曾见过。

杨中元见程维哲不在屋内,便坦然道:“前辈这是米大家的中期之作?”

杨中元说完,仍旧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好半天才现他跟程维哲两个人竟都停下脚步,谁都没有往前走。

他这话说得自信有力,周泉旭还未等回答,边听程维哲的低醇嗓音由远及近:“那是自然的,小元无论做什么都比别人的好吃。”

要知道他铺子里一天就能卖出小半斤丹绿,这点进货,也只勉强能维持一个半月。

程维哲见他那笑模样甚是让人动心,便伸手一把揽住他的肩膀,凑他耳边道:“你的就是我的,我的也是你的,我们一家人,还分什么彼此?”

七月的水蜜桃非常甜,一口咬下去,满嘴都是桃子甜蜜的味道。周泉旭眯着眼睛啃桃子,沉吟片刻道:“我记得孟条从他父亲手里接下生意后,孟记生意才好起来的?”

那汉子见许多食客又纷纷拿起筷子,顿时就有些急了。

所以他见孟条一脸不高兴地挑着面,也没往心里去,径自蹲在地上洗起了碗来。

可恰好今日的主菜是汤菜,味道又偏于清淡,两样菜搭配起来,真是妙极。

他做切墩的时间最长,所以刀工也是所有手艺里最好的。他自己剁的肉馅,总是细腻柔软,无论是做丸子还是包馅,都能达到最好的口感。

自己的父亲毫不在意自己一生的幸福,对他即将面对的生活漠不关心,为了那根本看不见摸不着的荣耀,就草率决定了儿子的下半辈子,这对于一个年幼的孩子来说,没有比这个再难接受的事了。

但馋虫被引出来的同时,程维哲也想了更多:“我刚才就说,铺子里只有你一个师傅,这两样菜我虽然不会做,但也知道放久了味道就会不太新鲜。你这里是面铺子,我认为围绕面这一个字主打就够了,其余都是陪衬。”

他到底是大户人家仆役出身,这两样事做起来绰绰有余,倒是看着儿子笑着做出一碗碗汤面来,他自己也跟着颇有些高兴。

程维哲对这一家子人的事真的不感兴趣,但现在看程维书哭了,他心里又有点好奇。

跟哥哥相比,程维安性格更柔和一些,他看着大哥没有理他,又好脾气问了一句:“大哥,茶叶生意好做吗?”

见二毛还要卖关子,程维哲不由用书本拍了一下他的头:“你这孩子,快说。”

程维哲站在大门外面,一边等着门房打着哈欠给他开门,一边抬头盯着那月亮瞧。

杨中元笑笑,站在案台边擦了擦汗,又抬起那一摞碗:“我习惯了,不要紧的。咱们靠吃食营生,不洗干净怎么行呢,爹,外面日头晒,你先回去歇歇吧。待会儿我先做好饭,趁着客人来之前我们先吃。”

杨中元笑着把他推出门去,这才转身给自己和爹爹煮了两碗面出来。

杨中元这间小小的面食铺子,自然也是要从早开到晚的,不如趁人多的时候打打招牌,等客人们尝过杨中元的手艺,还真不怕以后再也不来。

要不是只有一个灶台,杨中元能再抄两个热菜出来,吃饭的时候一直感叹:“家里灶台太少,限制我挥,等前面的泥砖干了,我给你们做更好的。”

经过刚才那一番谈话,杨中元心里多少放开了些,他想着将来他达了,一定加倍偿还程维哲的恩,便痛快应下:“那感好,我先谢谢你啦,小程老板。”

听了爹爹的话,杨中元心里一片酸涩,他爹总是把最好的都留给他,他从杨家要了一千两银票出来,这钱放在寻常人家,就是什么都不干,也能吃个两三年,更何况他还有一门手艺,身上还有他爹和他那些年攒下来的钱,就算是不开铺子,给他爹治个病也是足够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