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绾娘,你可还在乱想?”见她不曾答话,沈绝心只得把铃儿小心放在椅子上,双手抓着她的手腕,道:“我当真没有嫌你,我喜欢铃儿,又怎忍心嫌弃?”

“呸!走哪儿都能遇到这个倒霉鬼!!!”男人拽着绾娘手腕的手有所忌惮的松了气力,回过头找寻着沈绝心的身影。果然,那张半面迷醉的脸,除了胡员外又能是谁?好容易寻见沈绝心,胡员外在袖兜里掏出张大额的银票,神气道:“当日你不过花了锭破银子就说买下绾娘,今儿个我十倍奉还,绾娘归我啊!!!”

沈绝心没理会他,左顾右盼,像是在找什么,又似是已经有了目标。阵诱人的芬芳迎面而来,她没注意身后的沈词是如何的瞪大双眸紧紧的盯着不远处的几名女子,没注意周围的人以何等目光‘驻足赏美’。只觉那股子芬芳在她的鼻息间愈演愈烈,未及思考,目光已经被旁边铺子里的摆货吸引了去,又哪里清楚有位红衣美人儿似笑似怨的看着她走进铺子,那双眯起的眼睛,此时倒像极了山野林中的狐狸。

“哎呀!好事,好事也是属于那些大商大户的啊!咱们这些小户本就勉强过活,而今出了这统价格之事,价高了,没人买;价低了,却是要做赔本生意的呀!沈少爷,咱们也就不拐弯抹角了,今日大伙儿请你过来,就是想请你跟沈老爷讲讲请,顾及下咱们这些小户,留咱们口活路呀!”

“那,还回来吗?”问这话时,初情的心中已有九分答案。她是清楚沈绝心的性子的,所以问,不过求个明白,又或,心存奢望。

曾经她想的太浅,若非付诸行动,她又怎会发现,豆腐花也好,豆腐也罢,都只适合在街市上摆摊,若单为它购铺生意,颇有些大材小用之意。思来想去,沈绝心只好暂时委屈绾娘,让她继续保持原先的生意轨迹,日后打算,再做改。

“绾娘不会忘。”被握着的手有些发烫,绾娘抬眸望着沈绝心的眼睛,动人迷醉:“沈公子,绾娘尽管不曾识字,却也懂得守口如瓶。铺子之事,绾娘并无强求,近些年在外摆摊摆惯了,无知糙妇,哪里用得着铺子呢?能得公子收留已是万幸,岂敢要求再?公子,剩下的,就让我人慢慢来吧。”

屋外雨声减小,屋内沈绝心的动作也逐渐缓和。身体的温度在缓慢的恢复着,绾娘突然觉得好累,闭上眼睛,矛盾的心情依旧存在。复杂的思绪如同漩涡,将绾娘死死的卷进快要窒息的边缘。她信命信缘,而如今发生的是命还是缘?她不知,只知如些的唐突让她不知所措,惟愿切是梦,明日醒来,阳光依旧。

“沈公子,你稍等片刻,我去取些棉布帮你包上。”说着,绾娘匆忙的跑到铃儿所呆的房间,在那里寻来件棉质的衣裳,带着丝不舍,用剪刀剪掉下摆,拿过来替沈绝心包好。绾娘自小没穿过好衣裳,那件儿衣裳是她成亲的前日偷摸去铺子里买的,可惜买了却不曾穿过,哪怕夫家未曾破败,她亦没有穿过那些华美裙衫,只有这身妇人穿的麻布衣服,伴着她日落日出。

小雨逐渐变大,沈绝心好似没有感觉到这些冷冰冰的雨滴,只自顾自的说着心里话,“我想你,若雪。日子难过,每日每日都似煎熬。你呢?呵呵,我倒是忘了,你的丈夫与你同西去,黄泉路上,有他予你照顾,你又怎么会记得我呢?可我忘不掉你,你我的点点滴滴,再回首时,亦如刚刚发生那般。若雪,我的若雪,你为何不愿理我?可知我守着这些记忆苦!苦啊!!!”她哭着,指尖狠狠的嵌入黄土之中,和着掌心的刺痕,并痛着。

萧大夫的顾虑固然没错,但沈绝心是信心满满,坚定亦然。她道:“叔伯,既是予人承诺,岂有不做之理?心儿相信叔伯与心儿样,皆是言既出,无可反悔之人。何况那女子是心儿的旧识,就算依着往日的情分,我都要救她‘脱离苦海’。”

“歇息吧。”沈绝心不知此举是对是错,她回身为初情盖好被子,又好生将门关好,满怀心事,方才出门。

“许清依?”初情仔细咀嚼着这个熟悉且陌生的名,从前的她尚可配得‘许清依’这个名字,而今已是不配。原来,心儿还记得那年与她玩耍的女孩儿;原来,心儿的眼里并非只若雪姐人。如此想来,初情苦中有笑,道:“想不到心儿还记得我。”她以为,唯有她记得心儿,心儿却只有若雪人的记忆。

没有老鸨在外迎客,沈绝心摇着折扇直往二楼初情的房间,怎想其中摆设不改,初情却不知去了哪里。人呢?沈绝心在桌前环视四周,想着是否该在此等片刻。有好似初情的撕心裂肺的挣扎声传来,她眉头再度皱起,循着声音欲往别处找寻。

“傻丫头!妈妈怎会骗你呢!就前些日子,你在房间里不甚了解,但咱们可瞧得清二楚!听说娶的是苏知府的千金,哎哟!你可不知道,那喜事办的哟!除了沈家,再无他人由此实力呢!”

孙儿?!孩子?!提及此事,苏挽凝不禁脸红,只是心中片凄凉。约法三章,她不过是沈家有名无实的儿媳,又哪里会与沈绝心肌肤之亲?本就是利益结亲,何谈子嗣后代呢?

“不,不劳沈公子了。”绾娘拒绝,“沈公子刚刚成亲,应当好生陪陪新娘子的。对了”绾娘端来碗加了特制的咸酱的豆腐花,道:“这是给沈公子留的。”

少奶奶,如此陌生的称呼,自沈绝心的口中说出,使得苏挽凝的心底腾升出丝羞意。她瞥了眼出门不知往何处的沈绝心,坐在铜镜前看着昔日少女的长发被盘成女人的发髻,苏挽凝的心顿然复杂。原来,女子到女人的转换不过如此简单,那么快,那么无措,又那么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