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娘子,老婆子来了——!”

如此他就可以安安心心在泉州城外的泉南书院里教书,再也不会有家里人嫌弃他不经商不走海不赚钱,也不会逼着他再去考科举,把他通过乡试已经到手的举人功名换成更好的进士功名。

“下令,封锁坊中大街,他们要是再不离开,就全都押去里老会等着,让他老娘汪婆子来接他回去。”

只是季辰虎不让她省心……

“恭喜大娘子,心想事成——”

就算王氏货栈按合契每年给唐坊的分帐一厘都没有少,而且一年比一年赚得多,坊里谁不知道王世强手上就是唐坊十二河道的要害所在?

比起大娘子的问话,手里的鸽信并不太急,他也就按下暂时不提。

她岿然不动地看着他。

王世强已经缓缓站起,面色暗沉,一言不地旁观着她的动静,她却侧目打量着季洪,看到了他衣襟边,一块用鲜红细绦带栓着的青竹框玻璃圆镜片。

如果当时他亲自回唐坊,而不是接到了家中亲信传来明州楼氏有意招嫡母之子为婿的消息后,因为察觉有异而留在明州观望动静,还忍不住疑惑,安排机会亲眼见了那位楼小姐一眼……

他并不想听这些他已经知道的事,他是生意人出身,清楚她走私粮食也是要大本钱的,而她以前就告诉过他,她带了两个弟弟在到了此地后,赚到的第一笔钱,是背下了空明大师珍藏的诗集。

他终于转过眼,把目光落在了她的面上。

她并不出声,沉住了性子,淡淡看着他,只是道:

“王纲首可认得这位大人——?”

王世强却是不肯放手。

他似乎也有自知之明,低头捧着一张泼墨名刺,恭敬道:

她终于皱了眉,在小街中停步,目视不紧不慢跟在她身后的王世强。

比如这小蕊娘的父母兄妹,就和坊中另外二三百户人家一样,因为没有姓氏所以在开坊之后归附在了季氏名下,成为了季家三姐弟的族人。

九杠彩礼摆开,她也收敛了飞散的思绪,正听到王世强走近一步,恳切劝说,

“……多承大娘子还惦记,全都是咱们东家的脸面,按说,您和咱东家快十年的老交情哪里要讲究这些……”

一旁的黄七郎见得他脸色不好,说话也是快进死巷子里去了,便也顾不上夹在中间左右为难,把心一横,上前一步,叉腰嚷道:

因为刚才所受的惊吓,黄七郎双手叉腰站在院中,口水几乎喷出三丈远。

“季辰虎的事办妥了没有?”

楼云一边问着,一边把竹管丢还给他。

他展开一两句话的密信匆匆一扫,看到上面写的都是关于唐坊在东海的生意往来,还有他已经知道的消息,比如坊主季青辰近三年来与黄氏货栈不声不响的大宗财货来往,居然没有被王世强悔婚丝毫动摇。

要知道黄氏货栈的东主虽然是黄七郎,但王世强不仅对黄七郎有救命之恩,结义之情,还出钱资助他去西北一带买下了一支驼队,这驼队横穿西夏,走的是沙漠里的外蕃生意。

所以四明王氏在黄氏货栈是一定分了暗股的。

而唐坊和黄氏货栈关系如此密切,完全不受王世强的影响,只说明唐坊在那支西北驼队里同样参有暗股。

那季氏女子……

他皱着眉,便把鸽信在手中撕碎了开来。

他脑中不由闪过那画像上的女子,虽然是侧面像,五官眉眼并不能看清,但他知道谢国运最擅长捕捉神韵,她在檐影桑风下,浅笑低眉,却自有一股平淡接纳世间变幻的安稳,确实不仅是柔软清媚的美人儿模样。

但她,实在也不像是心怀天下,把手伸得如此之远的女中豪杰。

她到底意欲为何?

“大人,季老三这人是个蛮夷,实在是软硬不吃……”

楼大的禀告声传入耳中,他不再在心中揣测那季氏女子的性情,更懒得去王世强这一回下船会不会与她旧情复燃。

他既然已经来到东海,与其与女子过多纠缠,不如安排她与陈家的亲事,再扶持她的弟弟取而代之,反倒是更顺理成章的事情。

季辰虎来的正是时候。

“你去告诉他——”

他不需多问,就知道楼大没把事情没办成,不由得眸色微沉,带出几分凌利,面上却笑了起来,说道:

“虽然有王世强和江浙海商纲首们替他说情,寄下了他的首级,但本官的船上并不是王家的东海,也不是唐坊的地界!再给他半个时辰,等本官和秦副使赏画完毕,他如果仍然冥顽不灵,不服本官的差遣,就按处置海贼的规矩斩下他的脑袋,挂上桅杆!”

说罢,他右袖一卷,负在身后,出舱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