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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鹤、马荣等人一时之间摄于这少年的威严之气,皆忘了言语。

众人惊讶得呆住了,怎么这么年轻!

王业、王鸿父子两坐在最后面的座椅上,自古为商者,皆被视为低贱之身,若非王家与济阳侯府关系匪浅,联了姻,只怕今日连末等坐席都没有。

到了正堂,里面就更热闹了。

慕容鹤在来萧家前,就已经让管家常茂去查萧家的底细了,萧老爷原本膝下有三子,但活到成年的,也就只剩下萧二公子一人,而且萧家的人没一个活得长的,能活过四十五岁,对于萧家的人来说就是个奇迹,萧老爷今年四十了,算着年纪,也就还能活五年。

周奶娘神秘道,“奶娘也不知道,听说十年前杜先生亲上祁山拜见祁山主人,祁山主人都拒之不见,您说他厉不厉害。”

“住口,别吓到染儿。”慕容鹤喝道,他真是想不明白府里那么多仆妇、丫鬟,染儿却只看上了周奶娘一个人,还每日只留周奶娘一个人在身边伺候,这哪像是个侯府小姐,寻常富庶人家的小姐,身边的仆妇都比染儿多。

“齐夫子。”

小丫头好霸道的口气,比他当年还狂,齐恪震撼,忽然畏惧道,“小姑奶奶,这话可不是我教你的,你到时别乱说啊。”他是想过将一个侯府的小姐教得不守规矩些,但这么离经叛道的,越来越不受他控制,也绝不是他本意啊,怎么办,他好像真的教出了一个混世小妖女。

“你知道王业父子两今日来,是为了何事吗。”慕容鹤继续道。

“五小姐,府里最近不安宁,请您早些回房。”常管家带着几个下人恭敬地对慕容清染行礼,慕容清染不理他。

“可清点过了,到底少了什么?”

“喜欢啊。”慕容清鸾不假思索。

“你懂什么,染儿这孩子聪明着呢。”王氏也抓不到慕容清染的把柄,只是凭女人的直觉认为她已故大嫂江氏的女儿绝不是个泛泛之辈,小小年纪就捉摸不透,很多事看似巧合,但世上哪有事事都这么巧合的,要真是这样,只能说明慕容清染实在是太好运了。

慕容清鸾吓了一跳,但仍小声嘀咕道,“不说就不说嘛。”

祁山主人,慕容鹤一惊,那是一个连杜延社这样的大人物见了都要卑躬屈膝的,请他来给染儿治哑疾,不是异想天开吗。

王业大喜,王氏却心里更不安了。

“慕容五小姐,今日就讲到这里吧。学问需躬行,却非一日之功,回去之后,你就把先生这两日跟你说的都誊抄三遍。”齐恪卷起宣纸,收好狼毫。

“慕容鹤这一把年纪的,倒还艳福不浅啊。”不远处,齐恪嘻嘻笑道,“老夫少妻,一树梨花压海棠。”

强龙难压地头蛇啊。

慕容清染仔仔细细地端详了齐恪的脸庞,又瞅了瞅他下巴处的疤,随后,加了一筷子素菜叶子给齐恪,好心道,“奶娘说吃这些去疤快。”

慕容清染是读了不少书,而且这些书都是周奶娘从慕容鹤的书房里偷来的,但与齐恪此时跟她讲的,根本是天壤之别。慕容鹤有的书,都是世间易得之书,而齐恪手中的这两本几乎绝迹的古籍,却是罕见之物,价值连城。

被识破了,而且还不到一炷香的时间,齐恪的眼中变得复杂起来,为了混进济阳侯府,他整整等了一年,从青州到密州薛家,但凡慕容鹤能查到的,他都一步步算计好,然而,慕容鹤查了半年都没查到的真相,慕容五小姐却这么快就发现了,不,准确的说,她是用一本秘戏图就揭了他的底,之后让周奶娘在武功上的试探,就更容易了。

慕容清染收好银针,略带歉意地看了眼慕容清鸾,就走向了杜延社,有杜延社护着她,谅慕容鹤也不敢再拿她怎样,等过了今晚,慕容鹤还怎么盘问她这个哑巴,至于世子苏禾这里,奶娘说一般男子伤了那个地方,都是不好意思对外说的,而且有慕容清鸾在,世子苏禾也不一定会怀疑到她头上。再说,她和四姐慕容清鸾都是济阳侯府的人,苏禾就算要报复,也该找济阳侯府的主人慕容鹤,而非她们两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

莲儿掰了一小块,放在嘴里嚼了嚼,哭泣的小脸露出满足的笑,“常管家,能把这剩下的糕点给娘吗?”

等她走后,熊达仍一头雾水,问身边的几个护卫道,“五小姐刚刚在说什么,是不是要赏我们哥几个。”

荼白的锦袍,留下慕容清染的一排齿印,还是缺了口的齿印,显得很是怪异。

十三公子气得俊容通红,喊一个比他大不了几年的人为叔叔,这不是羞辱他吗,再说,他在祁山多年,何曾听过是师父与齐恪相交,不过是这个齐恪死皮赖脸地缠着师父,要想偷学他们祁山派的武学罢了。

“我要学武功。”慕容清染看到齐恪,小脸也是震惊不已,她早就听周奶娘跟她说过齐夫子这人身份神秘,眼下他来到萧家,还认识十三公子、萧岩等人,更是证明他当日进济阳侯府另有图谋,慕容清染挣开齐恪,她才不管那么多,谁肯教她武功,肯帮她杀了慕容鹤,她就事事听那个人的。

齐恪一脸哀怨,“小丫头,你已经喊我先生了,怎么又想拜别人为师了。你这样会不会太贪心了。”

“我要学武功。”慕容清染再一次斩钉截铁道。

“你这丫头。”齐恪被堵着一句话都说不出,很多事他不可能跟一个十岁的孩子明说,就算他告诉她,赵润这小子收她为徒是别有居心,以这小丫头一心要报仇的决心,她听得进去吗。

那个人果然说对了,这小丫头,绝不能习武,否则终有一日生灵涂炭。

“齐公子,既然慕容五小姐说想拜小师叔为师,你何苦阻拦。”十三公子一个眼色,萧岩便出掌,明明是一个风一吹就倒的病秧子,但一出手,掌风凌厉,齐恪拉着慕容清染后退,避开了萧岩的进攻。

“打就打,萧二公子,就让齐爷爷教你几招吧。”齐恪忙推开慕容清染,与萧岩过招,萧岩武功不弱,但轻功不及齐恪,而齐恪刚好相反,因此没过几招,齐恪就落了下风,逃跑耍诈齐恪行,要真动武,他就差远了,更别说跟十三公子对打。十三公子一招,就能将齐恪打趴下,刚刚让齐恪从他手里抢走慕容清染,那是十三公子没防备,才会让齐恪偷袭成功。

“萧岩,不必客气,你就出全力吧。”十三公子眼里对齐恪轻蔑,心道要不是师父心慈手软,他早把这个江湖败类抓进官府了。

“小丫头,要拜我为师,那就先把这颗药吃了。”齐恪与萧岩周旋,十三公子从怀中拿出一颗棕色的小药丸,递给慕容清染。

慕容清染虽然才十岁,但她并不笨,“我不吃。”她要报仇,就不能受制于人。

“这可由不得你。”十三公子清俊的脸上突然间变得阴沉。

慕容清染小脸高高地抬起,透着稚嫩的声音却是毫无半点畏惧,“吃了这药,我能活几年?”

这话若是一个大人说出来,倒也不稀奇,但从一个十岁的孩子,这么平淡的,面无表情地说来,却震撼了十三公子、齐重安、萧岩三人。

十三公子淡淡道,“如果你听话,那你就会一直活着。”

原来能一直活着,慕容清染很满意,小手接过药。

“小丫头,不能吃!”齐恪急红了眼,气死他了,学武真的有这么重要吗,非得拿自己的性命去学,不管了,不是要学武功吗,这世上又不是赵润这小子一个人会武功,他也会啊。齐恪大喊道,“慕容五小姐,小姑奶奶,我教你武功,我教你武功还不行吗?”

慕容清染瞅了他一眼,“你武功太差。”

噗,齐恪气得差点吐血,武功差,他哪里武功差了,那是因为他懒,不肯学武,要是他用心学了,早就跟轻功一样名震江湖了。

“不能吃!”

眼看着慕容清染要将药丸塞进嘴里,齐恪吓得阻止,要是这小丫头有个三长两短的,他岂不要一辈子顶着半头白发了。

慕容清染小步子挪动,拿在手里的药丸在塞入嘴里的瞬间,却又被她丢到了地上,用小绣鞋狠狠地踩了两脚,将药丸踩成粉末。

这个举动,令十三公子猝不及防,他怎么也没想到,这小丫头几次三番耍着他玩,说话半真半假,让人分不清她哪句真哪句假,根本就不像一个十岁的孩子。

“你那日潜入我们侯府的别院,形迹可疑,我才不会信你。”慕容清染小脸淡漠,比十三公子更冷,“你不会杀我的,否则,你那日就可以杀了我。至于这药丸,我是不会吃的,如果你再逼我,我就死在你面前!”要威胁,她也会威胁。

慕容清染一说完,齐恪忍不住要大笑,赵润这小子固执是固执了点,跟他师父一个样,但毕竟是名门正派出身,要说那种不要命的狠,他还没修炼到家,但这小丫头却能做到,哈哈,果然有天赋,他才教了她几天,她就知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不错,孺子可教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