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个章程?我们拿个什么章程?”齐修远一面把那纸张接过来一面随口问了句。

不论是火也好灯也罢,都是昼夜不熄的。

安灵韵头疼地看着儿子,“怎么几日不见你的脾气变得这般暴躁了?黄蕊她们把阿娘照顾的很好,阿娘的手之所以你摸着有点凉是因为阿娘刚去驿站后面的野梅林赏了一会儿梅,那儿的梅花如今开得正艳,要不是阿娘因为你的缘故在这儿滞留,还欣赏不到这样的美景呢。”

还真的把小家伙忘到脑后的秦臻表情一僵,恼羞成怒的抱怨,“我就没见过这么不体贴阿娘的孩子,也不想想今晚是什么日子,竟然还——哎哟?”秦臻突然双膝一软捂着肚子扑倒在齐修远怀里。

将最后一个福饼做好扔缠了红布的筐子里,秦臻板着脸对身后侍立着的丫鬟说:“送到厨房早些蒸了,出锅再送到这边来让家主写福字。”这福饼要事在没蒸前就写字,等正式放到大蒸笼里蒸的时候很容易弄糊了字迹,到时候就会显得很难看了。

“什么?!若这江都冻了,二哥和秦伯父他们还怎么回来?”齐练雯惊呼一声。

“而是关心则乱,”齐练雯揽住秦母的胳膊,一脸认真地说:“我们懂您的心情,我们也和您一样关心二嫂。”

安王手中的紫毫笔猛地一抖,宣纸上一个看了就让人整颗心都安宁下来的静字就歪了最后一笔。

绿衣小婢脸上闪过失落,但还是笑颜如花地蹲下身把崭新的靴子亲自捧到齐修远面前的脚踏上:“这是婢子和几个姊妹连夜给您赶的,您试试看合不合脚。”

很清楚自家世子眼下心里有多窝火的黑衣下属干脆利落的拱手听令,同时把自己的那一票同僚也悉数召了过来!

还有谁会兴师动众的派出一个绿阶三个黄阶乃至十数橙阶和赤阶来杀他?

齐修远哭笑不得,连说不敢。

赵廷凯放完狠话后,神色冰冷的走出囚室,守在外面的四个护卫赶紧向他行礼。赵廷凯脚步一顿,面无表情地吩咐道:“进去好好的给柳先生他们收殓下,然后以最快的速度送往北疆厚葬!”

“洪家大少的事就别和妹妹说了,以免污了她的耳朵。等我把岳父岳母接来,我们就直接出回灵水镇吧。”此刻的齐修远已经归心似箭。

齐修远一脸尴尬地连连拱手告饶,说他也是害怕走漏风声,才不得不违心隐瞒,还请大伯原谅则个。

“你对雯娘还真是兄妹情深的很。”齐博伦嘴角勾起一个讥诮的弧度。

齐修远让他们向里面通报。

“还请夫人放心,都送过去了,”落秦臻身后一步的周妈妈将今天的早膳食谱报给秦臻听。

越想越懊恼的安圼翧兄妹皱巴着一张苦瓜脸老老实实的向安王告退,抬脚欲往外走,就在这时,赵廷凯如同一阵飓风一样狂刮了进来!

“最好别让本世子知道你是谁!”赵廷凯听着外面急促远去的脚步声磨着后槽牙恨声咒骂道:“否则本世子一定要把你的皮揭下来做地毯踩!”

齐修远父子俩坐在船舱舱顶上,安静的听着里面充满温馨的交谈和欢笑声,久久没有说话。

“娘子,你今天起得可真早。”把儿子抱到自己旁边的椅子上坐下的齐修远亲自用银筷夹了个蜜枣花卷放到小家伙面前的青花瓷碟里。齐修远在玉佩里可是不止一次听到小家伙用糯糯的声音冲着他的亲亲好阿娘撒娇,讨要着蜂蜜腌制而成的蜜枣做零嘴吃。

齐修远像是没有听见小男孩的呢喃般,近似于自虐地继续开口道:“他离开府城没多久,就被人废了元核,震断了全身筋脉,他变成了一个废人,自暴自弃的恨不得自我了断!是他妻子刚出生的孩子让他重新振作起来!特别是在他现他的儿子有着比他还高的资质后,他几乎是欣喜若狂,没有任何防备的将这个消息……”齐修远语气一顿,没有将他把这个消息第一时间禀告给小家伙祖父的经过说出去,而是神情晦暗的改了口,“传扬出去……结果,在儿子的满月宴上被陌生人杀害,徒留下被他辜负的妻子和刚满月的孩子!”

周妈妈虽然不清楚眼前这位小少爷和自家夫人到底是什么关系,但见夫人如此郑重其事的模样,还是毕恭毕敬的应下来,表示她一定会着人精心侍候好小少爷。

小男孩眼睛一眨不眨地瞧着齐修远眸子里浓郁的几乎化不开的关切和心疼,瘪了瘪自己唯一还能够看得到一点肉肉的小嘴唇,带着三分忐忑七分犹豫地向前走了一步--

“难怪他们那么喜欢你,”心里还有些憋得慌的秦臻假笑一声,“你简直就是他们肚子里的蛔虫,连他们想什么都知道。”

“够了!你别再说了!不准再说了!”秦臻跳将起来去捂齐修远的唇,生怕他临时改了主意不带她去那传说中的圩市玩了!

秦臻噗嗤一笑,“你明知道我会记得他是因为他对你太殷勤的缘故和我有什么关系?”明明只是迎客的小厮却花极大的代价收买五层专门侍候贵宾的侍婢过来讨好他们夫妇,秦臻怎么可能不印象深刻。

“是啊,机缘巧合,我也是听别人告诉我的,原本……我也只是想过来尝试一下,想看看我有没有可能也像他一样,能够轻而易举的把灵鱼从荷花池里引出来。”齐修远避开了妻子充满好奇的大眼睛,声音有些干涩的说。

齐修远看着妻子亮闪闪的大眼睛,忍俊不禁地笑道:“既然好奇那就瞪大眼睛好好看着——我保证它一定非常、非常的漂亮!”边说边起身走到池塘边,一脸郑重其事地从腰间的锦袋里摸出一把锋利的象牙匕出来。

“你们觉得我有骗你们的必要吗?”安王妃故作奇怪地反问一句。

“所以你才要在清波县码头下船的时候先去一趟上元宫?”秦臻恍然大悟。

“……你不要哄我,”秦臻揪着齐修远的衣襟喉头嘶哑,“我会当真的。”

“在娘子心里为夫已经可恶到这个地步了吗?”齐修远满眼委屈的看着秦臻,只差没掉下两滴男儿泪来表达自己的难过之情。

秦臻毫不犹豫地点头,她对这个仪式是真好奇。

一个平民之家如果有一个孩子在登仙鉴元草的辅助下现了自己的元核,那么整个家庭的资源就会尽数倾斜于他!家里的其他成员不但不会表示反对还会尽自己的所能的去帮助自己觉醒的兄弟或姊妹。元武大陆的人都知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典故,他们心里明白,只要他们的亲人成功,那么他们也将会由此一跃登天,成为真真正正的人上人!

他们旁边也在不知不觉的时候围拢了不少客人。每位客人都悄无声息的坐到齐修远身边听他讲解,偷望向齐修远的眼神也充满着好奇和浓得化不开的仰慕之色。

“噗……”年轻的秦妈妈险些被女儿一本正经的口吻逗到笑倒。“妈妈的乖囡囡,妈妈来告诉你该怎样确定自己是不是喜欢一个人,喏,你瞧瞧,这是什么呀?”她强忍着满腔的笑意,同样一脸严肃地握住女儿的小肩膀把她推到镜子面前。

“你们主家考虑的很周到。”秦臻由衷的说,她现在就觉得身体舒服多了。

只可惜……真正的秦贞娘已经没办法再感受他们的这份慈爱之情。

秦母很感激女婿的这份体谅,她把女儿抱在怀里,把自己的一些生活感悟和经验掰碎了揉开了说给女儿听。

按之流利,圆滑如按滚珠。

“……你有心了,三弟,二哥真不知道该怎样感激你。”尽管早就对百川府的地理风俗了若指掌,但面对齐修述的一片赤忱,齐修远还是被他深深的打动了。

“你能这样想我就放心了。”这时候的齐云氏眼睛里少了几分敷衍多了几分郑重。

“是啊,现在,趁着天色还早,”心动不如行动的齐修远拉着妻子的手起身,“走吧,在咱们的院子后面就有一块不小的湖泊,那里系着好几条小船,如果你在小船上都没事,那么大船肯定更稳当。”

面对这样的妻子,齐修远真是怎么爱都爱不够,眼中有火焰在跳动的他抬手将被妻子掀挂在银质帘钩上的车帘飞快拽下,迫不及待的低头衔吻住妻子因为猝不及防而仓促微开的粉色双唇。

两兄妹气鼓鼓的派人去收拾东西了,齐修远沉默的看着他们的背影,带着几分感慨地说:“贞娘,他们的感觉真的和我一样。”

是了,是了,她揉着眉头,险些没就这样直接从床上做起来!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时间还来得及吗?”秦臻看了看高高悬挂在天空的太阳,神情有些意动,从她来到这个世界,除了昨天的归宁还没去外面玩过呢。

“岳父大人,它们正是我特意根据您的体质为您寻访过来的,是最适合您晋升的灵物,还请您看在女婿一片孝心的份上,就收下来吧。”齐修远恭敬的站起身冲着自己的岳父深深作揖。

看着这样的一双眼睛,齐博伦险些失去理智地捉住她地肩膀拼命摇晃,质问她怎么能冷血寡情到这种地步,质问她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她要什么都不说的就这样头也不回的离开他。

齐博伦总算是明白安灵韺为什么再稍作犹豫后就敢点头同意让自己见他保护的密不透风的妹妹,因为他有足够的自信和把握——而这一切却全部来源于面前这个满眼疏离和戒备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