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都是把自己当壁虎看的影卫突然从虚空中冒出来跪倒在练字的安王面前。

只可惜,他的补元丹都用光了,要是还有的话,现在就不需要这么麻烦了。

“有句话说得好,为母则强,这齐家的主母为了自己的儿子还真是狠得下心啊,庶子难道就不是她丈夫的儿子了吗?居然就这样毫不留情的推出来做替死鬼!有趣有趣!趁着本世子现在有空,走!陪本世子一起去瞧瞧那个敢对本世子下手的齐家大少,本世子倒是真好奇他究竟哪里来的熊心豹子胆,敢从本世子口里夺食!”想着自己这段时间所经受的煎熬,赵廷凯就一阵火大,眼睛里也有浓烈的杀机一闪即逝。

这辈子的齐修远用句粗糙的话来形容,简直可以说是夹着尾巴做人!以齐姜氏那目下无尘的高傲,根本就不可能把他放在眼底!而且,这段时间恰好就是齐修玮施暗手抢夺赵侯世子灵物的时候,当年由于这件事闹得很大的缘故,哪怕是因为元核尽毁而贬落到齐家底层的齐修远也听了那么几耳朵,还因为安王找齐修玮算账的事情而幸灾乐祸过。

“不是大伯看得开,而是大伯不得不看开啊,”齐博俭叹了口气,抬眼望了望这城门口出出进进的人群,“别忘了你刚才对大伯许下的承诺,等你伯娘生了,大伯就辞了这宗祠的职位去灵水镇投奔你——等到了你家门口,你可千万别说认不得大伯是谁啊。”

甲十一这样一表态,赵廷凯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铁青来形容了。而那些跟随赵廷凯出来的护卫更是满脸绝望的对着自家少主单膝下跪,“还请少主恕罪,属下们只能来世再效忠您和侯爷了!”话音未落,他们已经齐齐横刀自刎!

“二哥……”齐修述脸上的表情有些郁闷。

“这都是我的错,不是为了我,二哥你也不会在这样的时候离开嫂子身边。”齐练雯的声音里充满愧疚。

齐修远闻言面色微变,良久才道:“洪家背信弃义让妹妹闺誉受损,儿子这个做二哥的自然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二哥,我早就和霓娘说了你会来,她现在比前段时间好多了,就是有点吃不下东西,看上去瘦了不少。”齐修述一面引路一面语带欢喜的解释说。

“好啊,我们现在就过去吧。”随手将帕子扔在铜盆里的秦臻强打起精神笑道:“今天是腊八呢,我可是早就答应过小家伙要给他熬腊八粥喝呢。”将周妈妈披到她身上的紫貂斗篷紧了紧,“对了,他既然起得早,你们有没有给他送早膳过去?孩子可禁不得饿,还有郑大人那里?”秦臻边问周妈妈边往练功房的方向去。由于齐修远也时常待在那儿的缘故,秦臻对这条通往练功房的路熟稔的哪怕是闭着眼睛走都能成功走到目的地。

“于校尉?”安王将眼神扫向柳先生旁边的云骑尉首领。

深知自家主子现在情绪有多暴躁的护卫们听到对方的命令,哪里敢有丝毫怠慢,连忙高声应诺,分出一人急急往外面去了。

小男孩就这样眼睛一眨不眨的窝在自己父亲怀里看小女婴,这一看就看到日头偏西,小女婴的父兄驾着一叶扁舟拖着今天的一大网收获满载而归。

他们过来的时候,秦臻已经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慢吞吞地喝着燕窝粥了。

“我现在一点都不困。”小家伙听到这话,几乎是迫不及待的说道。

“让他好好的睡一觉吧,谁都别打扰他,”秦臻以一种自己都不曾察觉到的怜爱目光凝望着小男孩憔悴疲惫的小脸,“等他醒来后,记得以最快的速度通知我过来。”

跟在齐修远后面的仆婢们难掩错愕的望着自家主人如此放下身段讨好一个小乞丐,不约而同地在心中猜测着这个小乞丐的真实身份。

想到上一世那个突破橙阶巅峰瓶颈失败,却义无反顾去为女儿报仇的岳父和那个倾家荡产告状,一心想着拉扯外孙长大却半路惨遭横死的岳母,齐修远心中忍不住就是一声长叹。

秦臻听到这话顿时来了精神,她坐直身体,带着几分若有所思地说:“……是不是我阿爹阿娘?我们离开也有一段时间了,他们会想我们也不一定。”

“老看样子娘子还真的很喜欢吃水果啊,连送水果人的名字都记得这么清楚。”齐修远故意作出一副酸溜溜的样子。

“据我所知,灵水镇建镇也有七百多年的历史了,它的第一任镇守给它取名灵水,就是因为灵水镇的水质远比其他寻常水质甘甜清冽的缘故——要不是这样,岳母大人也不会把那么珍贵的酿酒古方交给我们——由于要在水上建镇的缘故,当年的那位镇守特特着役夫一连架出了十六座拱桥,为的就是能把整个小镇都连在一起(那时候的灵水镇根本就没有陆路,镇民就是出外买个豆腐也要驾着小舟出去才行)。”

这些日子她没少拿着个问题问丈夫,但齐修远这个混蛋却一直吊她胃口,神神秘秘的怎么都不肯跟她说实话。

面对丈夫的迭声质问,安王妃良久都无法说出一句话来。

见妻子听得入神,齐修远继续往下说,“如此久而久之,整个齐家对这儿的掌控力度都有所下降,”要不然他的儿子在被齐家人追杀的时候也不可能在这儿藏匿那么久还拜了个他嫡母做梦都想不到的好师尊——想到这里,齐修远忍不住深深地望了眼绣庄对面的算命堂。“俗话说得好,山高皇帝远,这些人做惯了大爷,哪里受得了被我这样一个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摆布。”

秦臻震愕地望着齐修远充满爱意和没有丝毫后悔的深情眼神,一股尖锐的刺痛陡然从心口处爆开来,也不知道是不甘是怨愤还是煎熬,秦臻对着齐修远嘶声喊出一句在她心里深深埋藏得都已经腐朽臭的话语:“我根本就不是你的娘子!你认错人了!!!我——”

“解释?解释什么?你根本就没什么好解释的!”秦臻咬牙恨声道:“在你眼里我是不是很蠢?明知道灵物有多珍贵还拿它来换一些随时随地都能够购买到的粮食?你是不是在背后看我的笑话?你是不是觉得我的自以为是很有趣——给你打了不少无聊时光?!”

秦臻被他看得涨红了脸,“你可别告诉我说我猜错了!”

可惜的是这个人间天堂对土生土长的元武大陆人却没什么吸引力,比起温饱,他们更看重力量!元武、元武,居首为元,独尊唯武,在元武大陆没有什么比修行更重要,也没有什么比强者更有资格掌控一切!

“我现在哪也不想去!”秦臻拖拽着齐修远往拍卖场里面走,齐修远只能由着她。

“……麻麻,囡囡要不要做牛牛哥哥的小新娘啊,囡囡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稀饭牛牛哥哥啦,你和拔拔不总是说要喜欢的人才能在一起吗?”包子脸的·六岁半的·秦臻小姑娘吮着大拇指,仰着小脑袋瓜问自己的妈妈。

齐修远面带不悦的一声喝问,顿时把王小魁飘远飞到九霄云外的神智震醒回来,腿肚子直转筋的迎客小厮皱巴着一张猴脸,躬身连连的讨好道:“不不不,尊敬的大人,您没有任何问题,是小的被您强大无比的修为给惊吓到了,怠慢了您和这位……”王小魁偷瞟了眼秦臻,很快确认了秦臻在齐修远心中的地位,恭敬补充道:“尊贵的夫人,还请您大人有大量,原谅小的这一回。”

“……”齐修远那彷佛洞察一切的眼神让秦臻这个做妻子的无言以对。她心里明白,秦氏夫妇还真是为了秦贞娘这个唯一的女儿才心甘情愿的把珍贵的配方无偿赠送给他们的。

“酒中女豪杰?”秦臻咋舌。

她小心翼翼地低头去碰触自己已经有了浅浅隆起的小腹,在心里不停的重复老大夫的话。

上一世齐修远去世后,齐修远的这对弟妹虽然没什么能力,但也没少偷偷从牙缝里挤出他们那少得可怜的份例来接济自己兄长的妻儿。齐修远领他们的情,重生以来,对他们也一直都照顾有加。

做梦都没想到秦臻会是这样一个态度的齐云氏有些诧异,要知道现在的姑娘可骄傲的不像话,像秦臻这样愿意放下身段,虚心向别人求教的可谓是少之又少。

“放心吧,这次我们不走陆路,”齐修远爱极了妻子为两人子嗣着想的担忧模样,忍不住也将自己的大手轻轻覆在了秦臻腹上,“我们坐船,贞娘,你应该不晕船吧?”

“说得倒好听!”眼圈都听红了的秦臻嘴上却不打算饶人,孩子气的又一次把头给扭到了一边,只露出一截白嫩的仿若天鹅一般的染晕脖颈。

“远哥,我知道我们现在说什么你都不会信,不过没关系,我们总能找到证据的!”聂宣神色坚定的看着齐修远。

秦臻心神骤然一凛,原本那已被遗忘在旮旯里的故事情节也不自觉的变得清晰起来!

齐家的护卫们见自家二少爷都扑上去了,自然也不甘落后,急忙分出一半的人手去给自家少爷减轻负担,顺便围堵其他想要攻击自家少爷的黑衣人。

齐修远低咳一声,假装什么都没生过似地说:“走吧,趁着天色还早,我们去祁山的白云观拜拜,顺便求个平安符给你压惊。”他还有些忌讳妻子做的那个噩梦。

“……太贵重了,真的是太贵重了,”秦父强忍着不舍,将目光从锦盒上移开,“修远啊,这些东西我不能收,它们太珍贵了!”

被她紧攥着手不放的秦臻脸上的笑容要多假就有多假,她又不是傻瓜怎么看不出自己这位大嫂心里所起的歪心思,不过她也不在乎,反正她又不稀罕婆母的垂青,巴不得能够对方能够无视自己一辈子才好呢。

“那是我的大伯,因为身体的缘故无法修炼,宗祠录谱这些事情一直都归他管辖。”齐修远弱不可闻的声音束成一线传入秦臻的耳里。

——她可半点都不想要和一个陌生人滚床单啊!

花轿里的秦臻只听得一阵哗啦声响,早已经蓄势待的鞭炮声和喜乐声就争先恐后的响了起来!

这时候周妈妈也从惊魂未定中醒过神来,她嗔怪地瞪了自家小少爷一眼,来到秦母和齐修述兄妹面前道了个万福,说她是秦臻派来迎接他们的人,又问家主大人怎么没跟着一起回来。

秦母知道要瞒着女婿和丈夫的噩耗到女儿平安生产的她肯定需要周妈妈这等忠仆的帮助,她对齐修述兄妹俩使了个眼色,用充满高兴的声音说:“原来你就是周妈妈,我女儿在信里可没少提起过你,说你帮了她大忙,减轻了很多负担。”

经过这几天的配合已经能充分理解秦母意思的齐修述立刻明了地弯腰把将小家伙抱起来,踩着连接船只和码头的木板率先往船下走去,边走边逗着小大人一样的小家伙说话,齐练雯跟在他们身后。

——至于他们的行李物件,王小魁到时候会专门安排船只送过来。

“这都是奴婢应该做的,当不起老夫人您的夸奖。”被秦母拉着手走在后面的周妈妈面上佯装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心中却忍不住猛然一沉,从秦母那强作欢喜的语气里她察觉到了不祥的味道。

“你比我原先想象的还要厉害的多,难怪能生出王小哥那样聪明的儿子。”秦母感慨于周妈妈的敏锐,喉头哽咽地压低声音把女婿在回返的途中遭人袭击,至今生死不明的消息告诉给周妈妈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