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宫之中,其实有很多逼供的手段,能顷刻之间叫人生不如死,即便是对一个受过严格训练的将士,都或许会经受不住,将什么都说出来,何况是对一个小小的宫女?

这件事,很快便传遍整个宫中,溅起了无数水花,连仍在御书房内批阅奏章的燕帝都惊动了。

如果不是今日再见到那名宫女,只怕他早就已经忘记了这件事情。

闻言,裴御医应了一声,心里倒是松了一口气,对他而言,帮谁看诊都不会比替慕子凌看诊来得麻烦和让他胆战心惊。

他知道,如今的慕子凌对他,必然是无法付出信任,他也一直告诉自己,只要耐心些,再耐心些便会好,但此时此刻,在看到慕子凌眼中赤-裸-裸的不信任时,仍旧让他心中十分难受。

看到慕子凌的动作,燕文肆连忙往后退了一大步,抬手捂住衣襟,一脸警惕地盯着慕子凌。

他第一次叫出了燕文灏的名字,而不是一个“殿下”的称呼。

一时之间,整个宫殿之内,都静默无比,简直落针可闻。

刚才要离开前,良妃特地告诫了一番燕文志,让他这段时间内,万万不要和燕文灏发生任何正面冲突,在人前,最好和燕文灏,能相处的十分友好,否则后面,燕文灏一旦出了事,他自己便会被人怀疑。

他要去好好会一会这位‘皇嫂’,好好问他一问,身为男子,却披上红妆嫁给另一名男子,不好好待在深宫,居然还有脸出来走动,是否会感到羞愧,可还有一点羞耻之心?

心中总有一股不好的预感,让燕文灏实在有些坐不住,沉吟了一会,他便站起身,理了理衣摆,吩咐道:“去备车辇,我要去藏书阁。”

李泽章还并不知晓,淮王用他和许昌贪来的银子招兵买马,是意图包围皇城,谋权篡位后,自己登上帝位。

李泽章所犯之事,证据确凿,他自己也供认不讳,故而被判了个秋后处斩,至于他的家产,则悉数充公。

燕文灏原地踱了几步,出言问道:“几位大人可否都知晓了,我找你们来,是所谓何事?”

说完话,燕文灏便低下头,慢条斯理地从袖中拿出了几封书信,一共五封,笑着递给李泽章:“不知李大人可有兴趣,要看看这些书信?”

王勇心中有些惊讶,身为大理寺的狱丞,他自然见过不少王公大臣。即便是身陷牢狱,这些王公大臣依旧眼高于顶,对他们这些狱卒十分不屑,连眼角都吝啬给一个,没有一个人会像燕文灏这般,尽管身份高高在上,却对他这种从九品的小吏还有礼貌,甚至和颜悦色的。

他的语气里,包含着点点期待。

大脑袋在贤妃的肩头蹭啊蹭的,燕文瑾笑眯眯说道:“不管多大,在母妃面前,我都是一个小孩嘛。”

十二岁开始,燕文瑾就被丢进军营,成日跟士兵将士混迹在一起,一般的士兵,大多数都是粗人,大字都不识几个,能跟他们混熟,除了他自身外放的性格外,自然还有能与他们谈得来。

“罢了,谅你是初犯,下朝后,你便到殿外跪一个时辰,再禁闭七日,就罢了。”

因着燕文灏是皇长子,又是已故庄后所生的嫡子,故而,他是玄色朝服,朝服上衣绘龙、山、华虫、宗彝五章花纹,分别是龙在两肩,山在背,火、华虫、宗彝在两袖,每袖各三,下裳又绣藻、粉米两章,共七章,头戴七珠玉冠。

心中一旦生出了一点疑心,不需要过多长时间,很快那一点的疑心就会越来越多,直到自己,无论是心里或者思绪,都装着满满的怀疑为止。

小心翼翼往燕文灏的方向看了一眼,福全应了一声,又躬身行了个礼,然后就缓缓退了出去。

李贺早年只是一个游方大夫,无权无势,若非有幸得到李夫人的父亲赏识,招他成为店里的掌柜,后来又迎娶了李夫人,哪里会有此时的成就?

应了一声,落雨上前一步,双手抱拳,对燕文灏行了一个礼。

因着不忍看他就这么流血致死,慕子凌皱着眉,稍稍迟疑了一会,便下了决定,将这个人带回了府里养伤。

若不是害怕惹怒了父皇,惹怒了母妃,他早已将落雨纳为侧妃,而不是让她名不正言不顺地跟着自己。

即使是这个答案,让他越发地难受和悲伤。

扁了扁嘴,阿临的口吻里依旧还存着不满,不过他的回答,却是规规矩矩的:“是二殿下把昏迷中的公子你带回来的,殿下把公子你抱到房间后,便和老爷去书房了。”

恰好这时,慕言领着一名小侍,将热茶和点心送了上来。

他抓起慕子凌的手,贴在自己的脸颊旁,轻轻地蹭了蹭,语调温柔道:“谦和,你要快些好起来,也要快些恢复过来,这样,你才能狠狠地报复我啊……”

回国神来,燕文灏已经敛起了自己脸上的神情,面色平静地接下圣旨,之后,他没向福喜多询问什么,他只是神色极为平淡地对他道了一句谢。

他不记得自己到底被关了多久,只是等他终于出了牢房,迎接他的,却是一杯见血封喉的毒酒,还有一个,令他至今都愤怒不已,无法释怀的真相。

“在我六岁那年,边境再次有敌来犯,云景重伤未愈,父皇却亲自下旨,将尚在伤中的云景送上战场,这次战役,虽然最后还是赢了,但我的小舅云景,他却永远留在了战场之上。”

强迫自己压下心中情绪,慕子凌表情淡淡,他走至檀木桌前,铺开一张白色宣纸,又拿起一只毫笔,眼神慢慢沉静了下来。

燕文灏没有动,依旧抱着他,沉默着,并不松手。

慕子凌知道,燕文灏是因为上一次的李贺事件,此后每当例行晨检的时候,都会支开自己,避免自己碰见那些御医时会尴尬和不安,心里有些暖暖的,他也不辜负这份体贴,当即就点了点头,带着多元先离开。

不过案件虽存有蹊跷,但是路严明后来拿出来的信件并非作假,李泽章确实私自收受贿赂,和许昌狼狈为奸,害的淮安民不聊生。案件必然要查,只是要让谁来主审,确实让燕帝为难了一阵。

他推过去的这两样,恰好是慕子凌最喜欢的两种糕点。

偏头看向福全,燕文灏淡声问道:“景钰呢?”

看着燕文远已经明悟的神情,德贵妃微微笑了笑,继续往下道:“心中有所怀疑,陛下便万万不会让你或者三皇子的人来当这个主审之人……陛下迟迟不肯定下主审之人,恐怕是,也在发愁人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