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人不想听,还是不敢听?”

由于主要是关押朝廷官员或者皇亲国戚,故而大理寺的牢房,修建的颇为费心,人走进去,虽然仍旧能感觉到一丝阴森森的寒冷气息,但牢房内的环境,已经算是顶好,不嘈杂,也不会脏臭不堪。

面无表情地往前几步,慕子凌微微躬身,抬手作了一个揖,淡声行礼道:“殿下。”

她本来就喜欢安静,而不是人多嘈杂之地。

闻言,燕文灏脸上的笑意敛起,燕文志的这番话,已经触及到他的逆鳞——

燕文志说的这话,后半句是真,但前半句却是假的。

燕文灏点了点头,转头对他吩咐道:“去备水,我要沐浴更衣。”

慕子凌眨了眨眼,缓解一下眼睛的干涩,然后拿过放置在一旁的干净外衫,披衣下了床——想出去外头走走。

这一次,谢景钰没有再阻止他,而笑着点了点头,回应道:“好,我陪你喝。”

这样的盛世太平下,淮王还不敢有所作为,只是养兵千日,用兵却仅一时,他手中那支兵马,依然是一个巨大的隐患悬在那里,危险至极。

“昨日,三皇子派人来找到属下,命我要尽快诱使燕文志对您出手。”想了想,她秀眉轻蹙,接着说道:“三皇子告诉属下,他在近日,便会让几位大臣联名上奏,迫使陛下许您出宫,他便是准备要在您出宫时出手,到时不单单是燕文志的人,他的人也会加入其中,一起对付于您。”

再抬起头时,谢景钰目光幽幽,他肃然着,但说话的语气里却也含了几分愧疚:“很抱歉,之前出于其他考虑,对你隐瞒了我的身份,现在重新介绍一下吧,我姓谢,名为景钰,琰泽是我的表字……同时也是文灏的师兄。”

燕文志知道,落雨原是江湖上一个名不见经传小庄主的女儿,生活本是无忧无虑,奈何一年前,她父亲不小心得罪了人,那个人势力太大,害的她家破人亡,差一点也险些丧命在杀手的刀下。

而他爹身为左相,位高权重,又未曾参与到任何党派,自然是最佳拉拢对象,但慕子凌知道,他爹从来不喜党派纷争,一心只忠于燕帝一人……

狠狠地哭着发-泄了一回,慕子凌已然感觉好受了不少,此时听到了阿临关怀的话语,他便缓缓地眨了眨眼睛,而后,慢慢地放开了自己卷缩着的身子,抬起手来,抹去了自己脸上的泪痕。

缓步上前,燕文灏抬手摸了摸墙上的画,笑的极为温柔:“这幅画里,有我无法参与的,属于谦和的过去,我想要收藏它。”

“嗯,你先去敲门吧。”

听完燕帝的旨意,燕文灏眼里闪过了一丝惊讶,而这抹惊讶恰好被福喜收入眼底,倒是十分符合他先前完全不知情的状态。

他真的后悔,很后悔了。

神情复杂地看了一眼燕文灏,慕子凌不知道他对自己说起这些有何意义,只是心里的不安情绪,依旧没有减少分毫。

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幅画画,慕子凌怔怔看着自己所画的,那个正欲乘风破浪,追求海阔天空之人,他看了许久,直到他眼神中的茫然和无措一点一点褪去,转而变得越发坚定起来——

“裴大人,您逾规了”

微微一怔,回过神来后,慕子凌顿时满脸通红,他急急忙忙掰开圈在自己腰间的手,从燕文灏怀里跳了出来,之后不再看他,掩饰一般地叫来站在外面守着的多元和福全,就要起身去洗漱。

李泽章为官二三十载,心思缜密非常,他既然胆敢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定然会将后续处理干净,最后就剩下他与许昌两个知情人。

看了燕文瑾一眼,燕文灏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如果不是他及时出现,只怕面对慕子凌疑惑的目光和询问,他会忍不住今日就将实情和盘托出。

慕子凌的父亲慕纪彦,是当前朝中尚且还继续保持中立的,为数不多的大臣之一,何况他还有一个一直对他马首是瞻的弟子刑贞。

“远儿,这次的事,你办的极好。”

另一份奏章,弹劾的是良妃的父亲,礼部尚书李泽章。

他在短短十日之内来回淮安与京城两地,几乎是日夜兼程,每日只睡了三个时辰不到,确实已经非常疲惫,如今能休息一日,自然是最好的。

“我这五皇弟,性格急躁,行事鲁莽,而良妃不如德贵妃聪慧,且看不清局势,又太过于溺爱他。此时,五弟若真的要害我,良妃一定会替他动手,而良妃身在宫内,用的无非是一般后宫争斗的手段,她唯一能做的,便是用毒。”

睁开眼,燕文灏对慕子凌笑了笑,轻轻摇了摇头,温声道:“我无碍,只是有些困倦了,想休息一下罢了。”

美眸闪过一丝怨毒,徐梓棋的脸色十分难看,她看着此时正厅内,其乐融融的三个人,指甲深深陷进了掌心中,她在心里一声一声的咆哮,恨不得冲上去将他们一个个咬碎,以发泄自己心中的愤恨,但是她知道现在还不行……

过了一会,燕文灏忽然出声问道:“谦和许久未回家,想回去看看吗?”本来,慕子凌出嫁,三日后便可回门,只是燕文灏的身体不好,不宜出宫行走,故而这趟回门礼,自然也就取消了。

只见那画纸上,画着一条湍急的河流,河流的两旁,是巍峨险峻的高山,一眼望不见天,而在河流的尽头,却是一片广袤无垠的大海,海上风平浪静,阳光灿烂无比。

注意到燕文瑾看向他们的目光,燕文灏转过头,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迎着封言的目光,燕文远微微挑起眉梢。

“你们一个个无用至极,跟废物一般,连个办法都想不出来,现在落雨想出了法子,但你们却都在反对,怎么?难道你们要我眼睁睁看着我那病病殃殃的二皇兄恢复健康,站上朝堂,与我争夺太子之位吗?”

他提到的多元,实际上是福全收的义子。

见状,慕子凌不禁也呆了一下。

重生后的第一次见面,他就知道,自己对燕文灏的认知是有偏差的,然而除了那次燕文灏逼他吃下杏仁酥,其他时间他们相处,他又觉得,燕文灏与记忆中的那个二皇子并无太大差别。

不知道过了多久,慕子凌才眨了眨有些疲劳的眼睛,回过神来,他看到坐在自己对面,正盯着自己看的燕文灏,愣了片刻,就想站起来行礼。

那一年,燕文灏十三岁,在一次受了风寒后,连续发烧、昏迷了整半个月,怎么都醒不过来,差点药石无医,所幸民间有大夫及时献出良方,燕文灏的烧才退下来,人也渐渐好起来。

福全他们一离开,他就已经躺下,还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笑眯眯地盯着慕子凌:“谦和,你不睡吗?”他的语气自然,仿佛本来便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