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之间,室内安静到落针可闻。

他离开皇宫,回家了啊。

他笑着说道:“这是子凌八岁时所作的画,也是他第一次独立完成的画作。”

听了这个回答,燕文灏眉头皱的更紧了些,他摆摆手,语气不耐道:“如此,你先下去吧。”说罢,他便垂下眼眸,继续看着自己怀里面色苍白的慕子凌,神色之间,满满都是焦急和担忧。

闻言,燕文灏便一挥衣摆,径直跪下,背脊挺得很直,规规矩矩地低下头。

“谦和,你别这样。”

停顿片刻,燕文灏的眼里浮起一丝嘲讽的笑意,他冷哼一声,继续道:“父皇曾经对我母后许下一世的承诺,然而他所谓的爱,却终究抵不过他对皇权的渴望和眷念。”

观他的神色,见他真是为燕文灏担忧,裴御医欣慰地笑了笑,“您放心,殿下的病情不会再复发了。”

燕文灏在心里不停问自己,只是,没有任何答案。

眼中浮起些许疑惑,他带着试探性,小声地喊了一声。

燕文瑾乖乖应了一声,然后就退到一边,不再言语。

慕子凌刚开口,正准备询问,却突然听见一道陌生的声音在自己耳边响起,同这道声音一起出现的,还有一颗大脑袋。

他背后虽然有云家,但云琛由于云景和庄后的先后离世,这些年来,基本已经不问世事,甚至不出现在朝堂之上,整日闲赋家中。

“还未定罪。”小太监道:“陛下只是将尚书大人暂时关押在大理寺内,案件主审之人也还未指定。”

刚才在朝会之时,右丞相路严明突然出列,神色肃然,向燕帝呈上两份奏章。

“微臣知道。”点点头,裴御医将药箱放下,之后就便朝着床铺走去。

摇摇头,燕文灏解释道:“并非是我刻意让落雨诱导,我只是让落雨按照燕文远的意思去办,而燕文远想借燕文志的手来阻止我回到朝堂,甚至置我于死地,至于现在我所做的,不过是将计就计罢了。”

微微颔首,慕子凌轻声道:“爹,您自己也要多加保重身体。”说完,他就转过身,任由多元替他撑着伞,一步一步地往马车走去。

慕言规规矩矩地应了一声。

为自己斟了一杯茶,一口饮下后,燕文灏抬眸看向慕子凌,眼里带着温和的笑意:“你又赢了,谦和。”

淡淡地扫了他一眼,燕文灏摇摇头,示意他不必行礼,然后又做了一个安静的动作。

慕子凌微微颔首,也回了他一个淡淡的微笑。

燕文远是德贵妃所生,而德贵妃再受宠也始终不是皇后,故而,即便是朝廷当中,大部分朝臣都支持于他,但是要坐上东宫之位,他终究还是名不正言不顺。

此时,五皇子府,议事厅内。

收回自己的视线,燕文灏忽然转过身,对侯在一旁的福全说道:“我累了,你扶我去休息吧。”他需要自己静一静。

“是,儿臣确实革了他的职。”燕文灏没有丝毫隐瞒,直接将自己心里所想说了出来,说话的时候,他的声音冷冽无比:“李贺的事,儿臣只是杀鸡敬候,给所有人都提一个醒,让他们知道,纵然我重病在身,但仍是二皇子,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在开口前,都先好好掂量掂量。”

看着眼前青年别扭的反应,燕文灏的眼里闪过一丝笑意,之后,他便不再多言,转而低下头,小心翼翼地将他紧握的拳头掰开,露出里头血肉模糊的掌心。

——这条路选的对不对,能不能坚持走到底,他产生了怀疑。

事实上,李贺现在恨不得一巴掌扇死自己,以惩罚自己做的这件蠢事,但他现在什么都不敢做,只能低着头,跪在地上。

他虽然已经嫁给燕文灏,但他始终无法改变是男子的事实,而凌霄阁位置再偏,也在皇宫中,作为皇子妃,他确实应该与任何女眷都保持距离的,包括宫女。

他曾想象过,有朝一日,自己穿着朝服,站在朝堂上,为天下百姓请命,为他们造福……而如今,他的梦想破灭,却还是来到了这百官议事的太和殿,却是以皇子妃的身份,当真有些讽刺。

只是他不过一个太监总管,有些事情,还在藏在心里为好,所以,片刻之后,他慢条斯理地开口提醒:“慕公子,领口谕吧?”

次日。

看着这样的燕文灏,谢景钰眼中闪过一抹怜惜,他想起九年前,第一次看到燕文灏的情景。

若有所思地看着这一幕,燕文灏嘴角含着一抹笑,眼底闪过些许趣味。

燕文灏并没错过这声轻哼,他沉默地扫了一眼阿临,眼神有些冷,去也没说什么。

——棋逢对手的感觉令他十分激动。

虽然每小碟摆放的糕点都不多,至多三块,但矮桌上足足摆放了几十样之多的点心,这样看起来,还是很大分量的。

端起茶杯缓缓饮了一口茶水,片刻后,燕文灏不答反问:“景钰,你居然也有关心别人的一日。”

虽然这惩罚并不严重,但在此之前,慕纪彦甚至不曾对徐梓棋说过一句重话,这足可以表明,此时此刻,在慕纪彦的心中已经埋下了一颗怀疑的种子,只等时机一到,便会生根发芽,长成参天大树。

“奴才……”王奇张口欲言,却发现自己无论怎么辩驳都无法解释五百两的由来,于是急的满头大汗,若不是他被五花大绑,此时已经跳了起来。

薛二是薛嬷嬷的孙子,也是薛嬷嬷在世上唯一的亲人了,今年刚刚十五岁,平日里就是整理整理花园,如果问还有谁能让薛嬷嬷甘愿赴死,只怕只有这薛二了。

王奇刚好是面对阿临的,他也是伺候慕子凌的,自然是认识阿临,他见阿临怒视自己,便知道对方已经认出自己,登时脸色大变,下意识转身就要跑,然而他刚跑出去没多远,就被后来赶上来的侍卫一脚踹倒,抓了个正着。

走过长廊,穿过花园,越过重重拱门,走了小半个时辰,终于是到了正厅。

“这……是那慕子凌当真命大。”薛嬷嬷嘴唇颤了颤,解释起来,“老奴千万万算,也算不到那日晚膳之时,由于慕子凌胃口不好,于是老爷便命厨子专门为他做了一道清炖河豚鱼……就是这道菜,缓冲了慕子凌体内的毒性,才让他得以活了下来。”这是她几经打听,才知道的消息。

正在这时,门吱呀响了一声,然后是刻意放轻的脚步声,有人进来了。

燕文灏身为皇子,自是不能留宿朝臣府邸的,而燕帝赐给他的皇子府虽然已经修缮完毕,但如今丫鬟下人都尚未齐全,甚至连侍卫都没有,自然是不能入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