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慕子凌第一次哭,哪怕是上一世,直到临死前,他饮下那杯世间最苦、最涩的毒-酒,听了那些最恶毒的言语和嘲讽,他也没有掉下一滴眼泪。

虽然作画之人那时的笔法还非常稚嫩,有些地方处理并不恰当,但仅仅只看那线条走向,以及作者作画时的小习惯,他就知道是出自谁的手笔——

这四个字的话音还未落下,他便已然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掩下自己眼里的惊讶,福喜面上的神情没有丝毫变化,他向燕文灏恭恭敬敬地问了个安,随后道:“请恕奴才持着圣旨,不能给殿下您行礼。”

“谦和,对不起,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我的母后,是燕云云家的嫡小姐,十五岁那年,父皇对她一见倾心,央求先帝为他赐婚,先帝自是应允,次年母后便十里红妆,风光嫁于我父皇。”

了然地点头,慕子凌神色肃然,“我知晓的。”

“谦和,谦和……”

缓缓睁开眼,燕文灏应了一声,而后低下头看了看被自己困在怀中的青年,眼里有着淡淡的笑意:“早安,谦和。”

暗自吐了吐舌头,燕文瑾抬手行了个礼,认认真真道歉道:“父皇息怒,儿臣知错了。”

在看清来人是谁之后,慕子凌忍不住微微皱了皱眉:“四殿下?”

决定了要娶男妻,燕文灏便开始物色人选。

刑部是他们的人,只有让自己人主审,那么案件才有反转的可能。

一如燕文灏所言所料,燕文远确实出手了。

裴御医没有任何惊讶,他向燕文灏行了个礼,然后就在床前坐下,伸出手指来,搭在燕文灏的脉搏上,开始诊脉。

——燕文灏居然拿自己做饵,设下圈套,引燕文志出手对付他!

阿临此时也站在门口,看到自家公子再次离开,一双大大的眼睛里,明晃晃地刻着不舍和难过。

徐梓棋闻言,怔了半晌,反应过来后,她睁大眼,不可置信地抬起头,眼底已经染上泪光,“夫君,我……”

“不过侥幸而已。”将白玉棋盘上的棋子一一收回棋盒,慕子凌的态度十分谦虚,但他的眼中,却分明有着十分清晰的笑意。

慕子凌站在书桌前,手里握着一支笔,低着头,正专注的在一张白色宣纸上描绘。

正殿内。

燕文灏的事就像是他刚才往池塘里投递的鱼食一般,让本来安静的池塘因他的鱼食沸腾起来,如果他像这些鱼一般,傻不愣登、莽莽撞撞地便冲上去争抢,只怕会不小心落入谁设的圈套,他还完全不知道。

他们显然刚刚争执过。

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慕子凌目光黯淡了些,他沉默许久,才摇了摇头,缓缓道:“……不怪你。”要怪,大概只能怪他恰巧出生在那个时间,又恰巧是燕文灏需要的人。

听了话,慕子凌忍不住睁大眼,满脸惊愕地转头看向燕文灏。

“谦和,你别动。”将他的手握地更紧些,燕文灏抬起头注视着他,眼含关切:“让我看看,好吗?”

因为是直到上一世死亡前,他才发现徐梓棋的真正面目,知道自己几次生死,都跟她有直接关系。

面对这样的情况,李贺已经有些后悔,他的手指控制不住的颤抖,隔了一会,才哆哆嗦嗦地回答:“微、微臣,名叫、叫李贺。”

看到慕子凌眼神变了变,燕文灏就知道慕子凌已经明白自己话里的意思,于是不再开口,他张开双手,任由福全替他脱掉外面一层一层的喜服,露出里头的白色里衣。

太和殿前,福喜带着五名宫女五名太监侯着,看到他们到来,便笑眯眯地进到殿内去通知燕帝了。

当他重生回来,选择这条路开始,他就已经知道未来会有许久自己料不到的事情发生,或许是曾经在脑海里演练过太多遍,所以当真正有事发生时,倒是也不会有太多情绪了。

忘记了自己奴才的身份,三番两次顶撞皇子,甚至还口无遮拦、胡言乱语……若不是二皇子大人大量,并不跟他一个小小侍童计较,只怕他死几次都不够。

之后,他师父便收了燕文灏做徒弟,他也多了一个小师弟。

见自家公子已经把药喝完,阿临怕他苦的难受,赶忙从怀里掏出一小袋蜜饯,眼巴巴地递给他,“这是我特地找了好几名宫女才要来的,您吃一颗,能去苦味的。”显然,他已经忘记上回的事了。

好在燕文灏并未真正去计较,他收回视线,示意一旁的宫女奉上笔墨,对老御医道:“写药方吧。”说罢,便抬一只手揉了揉额角,神情越发疲倦,脸色也又苍白了几分。

闻言,燕文灏轻笑一声,道:“这是一步险棋,我差点输了。”他的态度落落大方,脸上笑意满满。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燕文灏推荐的这碟点心,恰好是慕子凌最讨厌的杏仁酥。

“是,我是有问题才再来的。”既然已经被猜出来,谢景钰无所谓的耸耸肩,大大方方的承认。

她本以为自己假意请罪,慕纪彦定然不会真的怪罪于她,并且还能够博得慕纪彦的好感,不曾想却弄巧成拙,反而真受了惩罚。

“寻芳楼那里,我也去打探过了,四月初三那日夜里,王奇确实去过,但却是五更之后去的,据接待他的姑娘所言,当时王奇风尘仆仆,怀里还揣着大笔银两,她记得十分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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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话虽然并没说完全,但是意思已经表达的非常清楚,这话里话外,都是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