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找了那么久,不过在追寻镜花水月的幻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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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0;#160;#160;顾雪洲原先就准备搬来京城陪沐雩了,在定江被甚劳个子事儿耽搁,而今到了京城,索性也不回定江直接在京城买屋子,省的还要再颠簸两趟来回。

昨夜,顾雪洲一行人乘坐的马车辘辘而去,原本就佯饰作太平的都尉府终于回复了真正的安宁。

蒋熹年皱了皱眉,他知道他们兄弟有二十年不见了,当年分别时顾雪洲都还只是个孩子,对他这个大哥还有几分印象都不一定,能认出自己都已经算是情深义厚了,可是被顾雪洲这样无意识地有点畏惧地对待,他还是觉得心头有点酸涩。纵是被天下人这样对待他也无所谓,可被自己宠爱的亲弟弟如此……一直铁石心肠、冷血无情的蒋督公竟然觉得有点受伤,他按下心酸,敛起杀气,温柔和气地说:“自然可以。”

“活下去,小愈,活下去。”

一群锦衣卫有如潮水般涌上来,一个个那是毫不留情痛下杀手,他不行啊,他可不能杀人,对付一两个两三个还过得去,七八个围上来,他也吃不消了。他怕到时候蒋熹年来了,就算看到他,也只是一具尸体了,那有什么意思?还是先退了,从长计议,再找别的机会看能不能见到蒋熹年。

蒋熹年抬起冷若冰霜的脸庞,目光寒凛,一撇袖子,就从把手抽了回来,笼在袖子里,“微臣当不起。哼,陛下何错之有?”

顾师傅啧了一声,“你这用的什么词呢。”

顾雪洲含糊敷衍过去:“我也不知道。我真不知道。”他不敢说他是大夫,但不专职出诊,而且小时候身体差,平时里很主动保养自己的身体,以前顾师傅教过他一套舒筋活络调节内息的养生拳法,他也就软绵绵地跟着划,划了那么多年,身体筋骨都是很舒展很柔软的。

知府以前不是没有和沐雩接触过的,毕竟沐雩是那么年轻的少年举人,前途无量,为了结个善缘,他还和沐雩说过话呢!那时候的沐小公子可不是这样的,而是温文尔雅斯文有礼的……他也不是没有经历过大场面的人,可当沐雩说出如此的狠毒可怕的话来时,他居然一点都不怀疑沐雩是在说假话,他的身体控制不住地发抖,莫名地就是确定沐雩说的都是真的,他是真的会杀了自己。

高坐堂上的知府同意了顾雪洲的请求,顾雪洲本来觉得要等一会儿,结果还没过半盏茶的时间马上就又来了两个大夫,他心里就有点不妙了,知府又说要排除他提前准备的可能,所以再检查的胭脂也不能用他店里的,而是当场问有没有姑娘买了并带着香雪斋的胭脂香粉,刚问完,马上就有几个小姑娘掏出了胭脂。

“让我帮忙从那几个拐子嘴里套点消息。”柴梧啜了一口酒,“他说他也是在十四年前的上元节那天被拐子被绑了,从此和生身父母分离。”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萧婉她想了一圈,实在没想到江南那边有什么世家是姓沐,又想,他生的那般俊美,却没想到这般矫健呢,虽然心里的念头转了几个弯,她的脸上是没有表现出半分心底的情绪来的。

张家老爷和儿子近日来为此事忧心不已,他们关上门悄悄商量。

刘氏被丈夫责骂,瞬时涨红了脸,唯唯诺诺地应了,转身回来房间,使婢子来给她梳洗。

然后一个声音从背后响起,“沐哥儿哪讨人厌了?沐哥儿再聪明不过了。”

顾雪洲是有所不知,高公公来就是为了换掉张家,张家送再多礼都没有用。而他在剩下的几家里面挑了挑,不巧,香雪斋是最便宜的,质量却好,能捞的油水最多,就算顾雪洲不是很积极好像不大识抬举也罢了……再说了,那么个长得那么像蒋督公的人来讨好奉承他,他想想都觉得腿要哆嗦了。

还有个小道传闻说当初楼大人刚入仕时无意中遇见过蒋督公,因彼时年幼纤弱姿容秀美,被蒋督公当做了和自己一般的太监……受此奇耻大辱,因而势不两立。

更心酸的是顾雪洲还在那儿附和,亦认为蒋熹年是个残暴不仁之人,万分心忧。

这太危险了,顾师傅情愿不要孩子。李娘子却觉得不努力下就轻言放弃不是她李筠容的作风,尽量保吧,但若是危及到自己的性命,她也不会拼命非要给顾家留香火的。

顾雪洲:“……”

沐雩回答:“……就你生病那次,在江上受的伤。”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稍微冷静了点,几步匆匆走回窗前,发现凉席被擦干净了,被褥毯子已经换了一条,床上干干净净的,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悬空的恐惧感叫顾雪洲不敢再动,只能屈辱地被又亲了几口:“你太卑鄙了!”

顾伯觉得自驾小少爷什么时候都让他很省心,只有在沐雩的事情上特别叫他闹心,可是他对沐雩的事低头低了那么多年了,这几年来这小子也算是为他们家增光不少,兴许将来做了官还能给他们家翻案呢!结果一不留神,突然说被逐出家门了!他颇有一种小少爷种了个他不喜欢的瓜,呕心沥血,费力不讨好,他本不看好,可一直见着,也有点感情,好不容易熬到了瓜成熟了,正准备要采摘了,小少爷突然说不喜欢了直接给丢了。这是一种何等败家子的行为?!

先生给他取字,曰“子谦”。

顾雪洲一边想着,一边算好了帐,“嗯……二两三钱。”

顾雪洲腼腆地点头:“不知夫人是否听说过我的事,就是、就是我克妻的事,因着这,还有别的一些原因,我虚长二十六,依然没有娶亲,也……也不太会处理这方面的事。”

顾雪洲被挠到痒痒肉,扭动着去避开作怪的一双手,沐雩却不放过他,弄得他直发笑,“你告不告诉我?你告不告诉我?”

他是个冷心冷肺的,就是难民要死在他面前他都毫无恻隐之心,有时候还觉得安之特别傻,可怜了这个就得去可怜那个,天下可怜人何其多,哪里救得过来呢?即便他也同意安置难民,但这是为了不让难民冲城,并不是对他们有所同情。

“因为……”顾雪洲急得冷汗都冒出来了,一时间也想不到怎么说。

顾雪洲看着顾师傅像是想起了什么脸上的笑容收了起来,显得有几分惆怅和黯然,只听顾师傅突兀地轻声问:“安之,你恨不恨那些人?想报仇吗?”

*

江湖里什么时候出了这么一个厉害的角色?他从没听顾师傅说过啊!善使剑的江洋大盗……罪行重到被官府封城追缉。真的有这么一个人吗?

“喝点水压一压罢,小心点,小口些,别呛着。”蒋熹年给他喂了两口水,用帕子给他擦了擦嘴角来不及咽下的水。

妻子拿着帕子揩拭着丈夫额头上的汗珠,杨烁瞧见她的袖襟沾着点血渍,那位丈夫的身上似乎也裹着白布绷带,忍不住对沐雩说:“我们身上不是带了些用不上的药吗,要么给他们送去看看能不能帮上忙吧。”

顾伯毫不留情:“有些人,你不忍心把他往死路上逼,他就会粘上来吸你血,把你往死路上逼!知道了吗?”

“你在说什么呢?就是你啊。你有个姓叶的同学,叫叶德昌的,你记得不,你还上人家里拜访过,他家有个和你年岁相仿的小妹妹,想许配给你。”顾雪洲说。

*

沐哥儿能多交几个朋友也是好事。顾雪洲感慨地想着,低头一看,震了一震,一盘点心已经全吃完了!

瞧着他心疼的小少爷心疼那个小狼崽子,他就气不打一处来,这两人啊一定是上辈子有什么孽,小少爷欠他的,这辈子才这样毫无怨言地还,也不知道那小子知不知道少爷都为他付出了多少又担着如何的风险。

沐雩:“……你怎么看出来的?”

杨烁一脸迷茫,表情好像在说“有什么不对的吗?”,反问道:“你和你师兄不这样吗?”

定江从前朝开始就是枢纽码头,已有几百年的历史,朝廷依靠运河将南方鱼米之乡多出来的粮食调到北方,供应京师和边防,此种调配称之漕运,许多年轻力壮的男子甚至女子在码头搬运货物赚点辛苦钱,起初并无秩序,不知从何时开始有人站出来统辖规划这些人,渐渐便产生了帮派,直到百年前依然是帮派林立,各种混战,时生械斗,尤其的前朝末年混乱之时,还有当水匪杀人越货的。

纵然如此,那也是他的娘亲,他想见她,想弄明白自己的身世。

沐雩憋着一股气,隔日去白鹿学院上课,下午是射箭课,他冷着脸将一石五的弓拉至满弦,一口气嗖嗖地连射了七箭出去,箭箭直中红心。

沐哥儿看着顾师傅温和儒雅的面庞,蓦地打了个寒颤,第一次真的对顾师傅心生畏惧了。

沐哥儿如愿以偿,蜷起身子抱膝坐着,把半张脸都埋在膝盖里,睁圆了一双眼睛紧盯着大门的方向。

顾伯沉痛地阖目,好半晌才开口道:“我是为了你好。”

顾雪洲更尴尬了,想想倒也理所应当,因为太紧张沐哥儿,这么活生生的一个人就在旁边,他居然一直没发现……小姑娘生气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了吗?他只好牵着沐哥儿,在其他孩子们的崇拜还有别人的恭维中回去。

顾雪洲无奈,“这些天来我也想了很多,阿伯,我知道您是着急,可一来,结亲结的两家之亲,不仅仅是一个人的,柳家一直以来的表现你也看到了,我实在不想和他们做一辈子的亲戚。”他想到不得理也不饶人的柳家大娘子就觉得头疼,还有只会抹眼泪的柳家双老。

顾雪洲的神色和方才那样煦然可亲截然不同,似带着毒的刺,而且气得快要炸了,他沉声说:“安之,你怎么看?你觉得她说的话是真是假?”

“应当有几分是真的。”顾雪洲皱着眉道,“但从根子上就不对。她说的还挺情真意切的,不过一开头就不对,当年和官府报了案,官府都不知道拐了你的是戏班子,她竟然一开口晓得你是被‘戏班子的贼人’拐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