鼎丰小说网 > 天孙锦 > 5拾取一只小病娇的正确姿势05

“哟,小练家子?功夫练得不错啊。”顾师傅看看手上空剩的衣服轻笑,转头对顾雪洲问,“安之,你认识的?”

这些画面零零碎碎的,大抵是他那时太小了,记不清太多事,他记得莲子米大小的琉璃珠子串成的珠帘被人卷起,悠悠晃荡开来,冽滟的光笼在娘亲的脸上,他坐在小杌子上仰着头努力地看,可无论如何也看不清,娘亲走过来,绣着大朵白色芍药花的银红色缎面的裙袂拖在地上,有如水纹般轻轻漾着,纤细的腰肢上玉石环佩铿锵作响。又好多漂亮的女人走过去,她们嬉笑着,笑声银铃般清脆,那么热闹,却没有一个人发现他。

顾伯:“那就更得送回去了!那这孩子肯定是伶人籍的,哪是你能随便养的,这是只小娃娃,不是小猫小狗。”

镇上的人都说:顾小东家品行高洁为人友善,只可惜命太硬。幼失怙恃无爹无娘无兄弟姐妹,又连死两任未过门的妻子,可不就是天煞孤星?

顾师傅往回走,迎头遇见了匆匆走来的顾雪洲,对他挥了下手,“赵家的人来了,把孩子藏起来。”顾雪洲赶忙转身又匆匆走回去。

顾师傅提了药箧,还没走出门,那边儿又一帮人敲锣打鼓似的来了,个个身上挂彩,严重者被人抬着躺在担架上痛苦呻吟,正是戏班子的人,把顾师傅堵在门口,可怜讨饶说:“您就是顾轻鸿顾师傅吧?恳请您救救我们的弟兄吧,不过是为了义气公道,却叫人打得半死,有冤也无处伸。”

赵家家丁急了,冷哼道:“狼心狗肺的,我们老爷好心好意请你们过来唱戏,反咬一口说我们老爷偷你们东西,可笑,也不瞧瞧自己是个什么东西,是我们先请的顾师傅!顾师傅自然要跟我们走!”

两边差点没又当场掐起来,路过的百姓们纷纷驻足围观热闹,一传十十传百,不一会儿顾家门口就围了一群人,堵成这样也出不去了。

两帮人是你推我一把,我给你一拳,眼见着又要演变成暴力事件。顾师傅耐着性子好言相劝:“不要动手,这里这么多病人,哎,不要动手啊!”

顾师傅也被人拉来扯去的,往左也不是,往右也不是,被推搡了好几下,“……没听到吗?我说了让你们住手!!”忍无可忍,顾师傅总算是出手了。

群众们啪啪鼓起掌来,喝彩叫好。

瞧着顾师傅没一会儿一个人把两边人都打趴了,观众意犹未尽,咂嘴道:“啧啧,好久没看到顾师傅打架了,身手还是那么俊!”

另一路人问:“这是谁啊?”

“你外乡人吧?”好心人回答:“这是上善堂的大夫顾师傅啊,如今搬去城里了,有时还回来坐诊的。顾师傅最看不惯打架的了。但凡有这种事他总会去劝架,不过这些人总不听,顾师傅只好把他们都先打得听话了,再来劝。”

更有好事者叫嚷着:“顾师傅,收不收新徒弟啊!”

一时间喧阗吵闹不已。

赵家的和戏班子的都安静下来,不敢再造次了,顾师傅负手于背后,摇头感叹:“给你们讲道理,都听不进去,唉。我是大夫,怎么会挑病人呢?也不能丢下眼前的病人,索性我就在这儿看病了,赵家的病人也抬过来吧。”

赵家家丁带头的捂着被顾师傅揍了一拳肿起来的脸,狠狠瞪着戏班子的人一眼,带着几个伙计,快步赶回去了。

顾雪洲早就抱着沐哥儿躲到二楼小阁楼里去了,小窗开了条缝儿,可以看到门口和院子里的情形。

目睹了顾师傅教训人的经过,顾雪洲很是羡慕,他先天不足,不能练武。当年大哥倒是跟着顾师傅练过两年拳脚,每日清早在中庭练拳,他便端张小杌子坐在一丛兰草旁边给给哥哥鼓掌。

沐哥儿看得点头,倒没刚才生气了,这个大夫还是有两把刷子的,难怪他刚才被抓住了,他在戏班子练功极为刻苦,身手灵活,等闲的大人是抓不住他的,被抓住也不算多冤枉。又想,要是能从这个顾师傅身上学两招就好了。

顾雪洲借了堂院让顾师傅安置病人,没多久赵家受伤的人也都抬过来了,地上横七竖八的十来个人把大堂塞得满满的。顾师傅净了手,拿出白布围裙、袖套还有口罩出来装备上,可以开工了。

沐哥儿坐在顾雪洲怀里扒在小窗上往外看,他看到顾师傅从药箧的一个格子里取了一种药粉出来,让病人服下,那些人就不再大声叫痛了,他眼睛亮了,指着问:“他们吃了那个药就好了吗?”

顾雪洲解释给他听:“没有,那个是麻沸散,吃了这个,身体就发麻减轻疼痛,再治伤就好治了。”

沐哥儿有点失望,过了会儿又想到什么似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转。

顾师傅一个人只有一双手,实在忙不过来,便喊道:“安之,过来帮忙!”

沐哥儿拉着他的衣襟,不高兴地说:“你别走。”

阁楼还是很安全的。顾雪洲哄他:“不行啊,我得去救人。你乖乖待在这里好不好?”

沐哥儿本来还是不乐意,被反复哄了,才不情不愿地松开手。

顾雪洲下了楼过去,顾师傅说:“止血散不够,你来给他们止痛。”

顾雪洲有点懵,“什么?”

顾师傅治病治得着急,“金针啊!”

顾雪洲这才恍然大悟,“哦,对,对。”

他父亲与顾师傅是师兄弟,也是因为这层关系,顾师傅当年才冒死保着他一路南下,帮他在乡下改头换面隐姓埋名重新生活。他们师兄弟皆是百年前一代神医楚卿的传人,得了两套医术绝学,一是柳叶刀术,二是子午流注金针术。因家学渊源,他自然也自幼学习,只是现在转开了胭脂香粉铺子,除了偶尔做点面药,家学就无处施展了。

沐哥儿气鼓鼓地在楼上看着顾雪洲忙活,非常不满。楼下都是他的仇家,死了最好,救什么救?就在这时,又有一群人鱼贯而入,他看到其中一个人,瞬时眼神就阴沉冰冷下来。

正是两位事主登门了,戏班班主沈玉官并赵员外一起上门,不止他们,后面还跟着一罐县衙的官差。

沈玉官脸上阴沉。赵员外倒是腆着肚皮理直气壮,他有什么好怕的?虽然他着实喜欢那个小美人,可他确实没有把人扣下来啊。

纵使一直是沈玉官一直叫嚣着要报官,其实就算真报官了他也不怕,顶多丢脸。这些人贩子才怕,赵员外就没信他们真的敢报官。但没想到居然还动起手来了,这下好了,衙门来人正好看看到底是谁吃不了兜着走!

沈玉官十四岁登台,不知演了多少戏,惯是个会察言观色装模作样的。此时他身上衣衫也破烂了,丢了一只鞋,头发凌乱,脸色发黄,眼里泪涟涟的,真真就是个被权贵官府欺压的可怜老百姓,佝偻着身子同县令讨饶:“那孩子是我捡回来同亲儿子般养大的,他又聪明又乖巧,大伙都爱他这才冲昏了头脑,竟冲撞了赵员外,是我们的不是——可我们、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了啊。”

和沈玉官狼狈瑟缩附小做低的姿态比起来,赵员外满脸横肉颐指气使的,一对比,俨然就是话本小说里欺男霸女的恶人,他不客气地说:“你除了只鞋子还有什么证据,还想搜我的房子。好,我尽管让衙门搜,搜不到我就告你个诬告的罪名,等着进牢里蹲着吧!”

沈玉官垂着泪,一个汉子缩着肩膀脖子,情真意切地道:“谁知道呢?指不定我那可怜的孩子已经没了命,自然也搜不到了……若是如此我们吃了这亏也就是了,谁让我们只是些跑江湖的伶人。”

“你血口喷人!”赵员外气得发抖,与县令作揖,“清者自清,请大人还我一个清白。”

沈玉官微微蹙了蹙眉,这胖子怎么在官府面前也这般有底气,难道人真的不在他那?假如那小子真的死了,他再闹下去也得不偿失……他正踌躇着,忽然感觉到一股特别的视线在注视着自己,让他好似被毒蛇咬了一口,沈玉官猛地抬起头,越过乌瓦重重的檐顶,眺望到二楼的阁楼,窗户紧闭着,什么都没有。

县令敷衍了他们两句,望见顾师傅擦着手从客房走出来,变脸般瞬时如沐春风地迎上去,“顾先生,许久不见了。”

“林大人好。”顾师傅抱拳致意。

可惜顾家狭窄,大堂都是伤者,县令都不好走路,他不耐烦地挥手说:“既无性命之虞就各自回去吧。”县令都下了逐客令,赵家首先把受伤的家丁都抬走了,戏班的人能走的也相互搀着离开了。

堂中老中小三个顾默默看着,顾伯忧愁这帮人都没给医药费,顾师傅总怀疑沈玉堂会逃跑,顾雪洲紧张了好久怕他们发现沐哥儿,这下他总算是可以松口气了。

等人都走光了,过了好一会儿,顾师傅脱了沾上血污的围裙袖套,净了手换了衣服,笑眯眯地与县令单独说话去了,他们是老交情了,倒不用多客套。却听到一串从楼上传来的急促脚步声,瞧见顾雪洲慌张地从楼上跑下来,差点没一脚踩空跌在地上,踉跄着又去了后院,过了会儿绕出来,在房子里转了好几圈。

县令笑说:“你侄子是找不到什么珍贵的东西啊?”

顾师傅若有所思,把顾雪洲喊住,“怎么了?”

顾雪洲颤着声音说:“沐哥儿、沐哥儿不见了。”

县令大感好奇:“沐哥儿是谁?本官说不定能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