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只是你一个人的话,其实不需要什么建议,想做就可以去做,但是涉及到集体的利益,就需要慎重考虑了,而且事关所有越家人的利益,这不是你我能够决定的,这事应该先跟老族长说,如果他支持的话,再通过他召集所有人,征求大家的意见。”

而且不止是孩子,跟着一起来的大人也有些跃跃欲试的样子。

瞬间觉得心好累。

离开琉璃岛,是越东海撑船送的。回程的途中,闲聊时沈姝得知这是他自己的船。

而来到琉璃岛之后,就在刚才这一会儿的时间,沈姝就意外发现好几个孩子的情况看起来跟崔奕璟有些相似。沈姝猜测可能是因为岛上的人长时间生活在这个地方,跟外界的交流很少,婚姻只能内部消化,这样一代代传下来,无可避免就会出现近亲结婚的问题,导致生下来的孩子有各方面的缺陷。而其余的孩子或许是因为这种情况见得多了,所以对崔奕璟的情况并没有太大的反应。

沈姝闻言,下意识往屋外看了一眼,天色暗沉乌云翻涌,的确像是在孕育风暴。是以她对老族长点了点头应下,又说了谢谢,之后便随着老人一道去了他家。

那个孩子最后却没能回来,在那场风暴中,他被巨浪卷走,葬身于茫茫大海之中,尸骨无存。

就缺一个户籍。

越东海也会唱,但是调子总是跑偏得吓人,同一首曲子,从他嘴里唱出来仿佛回炉重造后失败的产品,样式是陌生的,质量是极差的。

越东海不知道她身上究竟带了多少钱,不过想来应该是没多少的,毕竟事出突然没有准备就离开了。以她那么骄傲的性子,很难想象她会愿意接受别人的接济,所以他不愿意拿她的钱,让她手里多有些钱,总归是好的。

蕙姐儿的表现,让沈姝想起了一句话——你永远也叫不醒装睡的人。

崔奕璟似乎听懂了,忽然紧紧抓住沈姝的手,紧张道,“我乖,母亲不走!”

沈姝请船家夫妇帮忙照顾一下两个孩子,哄着崔奕璟睡下后,自己也躺下了,只是心里想着事,一时睡不着。

沈姝也发现了越东海摸钱袋的动作,接着便联想起他之前付给老大夫诊金时的情景,从他的衣着打扮可以看出他的生活应该并不富裕,这会儿身上应该是不剩多少钱了吧。

她搂住崔奕璟的肩膀,头搁在他肩上,低声呢喃,“璟哥儿,对不起……”从此以后,你就是我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我会尽我所能,让你过得更好。

想到这里,沈姝的呼吸忽然变得有些急促起来。

过了片刻之后,屋外传来马蹄声,渐行渐远。

这些疑点加在一起,很难让人不怀疑。

一轮明月高挂夜空,衬得群星暗淡。没有风,空气依旧是燥热的,就连虫鸣声都显得有些有气无力。

“车里有人,我先去救人,你们快沿着路回去看看情况,之后在老地方汇合。”他头也不回的大声道,一人一马追着失控的马车,很快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

听他这话,沈姝觉得他可能猜到了什么,于是问道,“你也发现不对了?”

沈姝看在眼中,却终究选择了不去过问。她穿越之初就打定了主意不跟这些人有什么交集的,刚开始的那段时间她也的确做到了。可是人算不如天算,一场大病之后,蕙姐儿就成为了一个变数。

距离谢长宁回建安述职只有个两个月不到的时间了,沈姝终于决定跟谢长宁把话说开了。

软榻统共就那么大点儿,却是坐了三个人,沈姝左边,中间是祯哥儿,最右边是崔奕璟。

沈姝点头,“对了,璟哥儿真聪明。再念一遍给我听,好不好?”

祯哥儿跟上班打卡一样准时来东院报到,小小的身体被裹得几乎大了一圈,不过身上虽然暖和了,小脸却是被寒风吹红,由丫鬟抱着进来,手里又还抱了一个小小的暖手炉子。

周姨娘怎么也想不到她会冒出这样一句话来,整个人脑袋空了一瞬,有些愣愣的看着沈姝。

她说这话,不知道是没考虑过,还是笃定了沈姝不会深究,以那个孩子的年纪来推算,这件事发生的时候,她根本还没出世,也不会有人特意将这些往事告诉一个养在深闺的女孩,理论上来说,她是不可能知道的。

这一刻,谢长宁娇妾在侧,儿女在怀,脸上的笑容总算真切了几分。

“大概是我刚才的话有歧义,准确的说,是一个今后不会再有任何关系的故人。说是不相干的人,其实也不算错。”沈姝的声音依旧淡淡的。

重来的这一世,有些事不一样了,这些变数究竟是好是坏,她不知道。

沈姝听了这话,又想起了原主的遭遇,一时之间压抑不住怒气,直接开口讽刺道,“能生?会生?母猪一窝最少也要生好几个呢,她比得了吗?人之所以区别于草木牲畜,是因为智慧与情感,女人也是人,穷苦人家的女人需要下地干活,宅门里的女人需要相夫教子,凭什么要把女人的价值抹去,直接跟能不能生划上等号?”

沈姝让她坐下后,问她道,“方才跟在祯哥儿身边伺候的丫鬟原本是在院子里跪着的,我做主让人先关道柴房去了,要怎么处置,你自己拿主意吧。”

沈姝不知道的是,在她疏远两个孩子的这段时间里,祯哥儿曾私下问过蕙姐儿,母亲为什么不理他了。对于这个问题,蕙姐儿也答不上来,虽说上辈子沈姝对他们姐弟两人的态度就一直是这个样子的,但是这辈子在她的努力下有了改变,她看得出来沈姝是真心喜欢祯哥儿。但是在沈家二老来过以后,沈姝的态度一夕之间就发生了变化,变成上辈子的样子,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蕙姐儿完全猜不到。

从灾祸发生的那一天开始,谢长宁就在等着,等着这件事发。他虽然为此做了很多准备,但始终没有绝对的把握,因为这件事最终结果如何,还是要由坐在龙椅上的人来决定。

沈家二老在谢府待了差不多半个月后便离开了,他们走的那一日,沈姝才让自己的‘病’好了,送了二老离开。沈老夫人心中恨极,然而沈姝全程面带浅浅的笑容,规矩礼数让人挑不出一点错来,她也只能将愤怒咽在肚子里,在沈姝关切的语气下,放下马车帘子,坐着车离开了。

沈老夫人闻言,暗中舒了一口气,同时顺着他的话道,“世衡说得没错,我也是为了你好,阿瑜她到底是你亲姐姐,如今人也不在了,江妈妈伺候了她那么多年,院子里的事也都是她一直在管着,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怎么能由着自己的小性子把人发卖了呢。”

见祯哥儿的反应,不仅是沈老夫人,被“保护”了的沈姝也愣住了。她下意识的想,她哪里有好到值得祯哥儿这么惦记与维护?似乎也就是给他做了一个小玩意,带他出去玩了一次吧……这么看来,小孩子也未免太容易被感动了点吧……

然而人本身就是一种矛盾的存在,之前不知道还好,如今背负了这样一段记忆,再让她向之前那样毫无芥蒂的对待蕙姐儿与祯哥儿,对她来说未免有些强人所难。

沈姝得了消息,忙带着蕙姐儿与祯哥儿出门来迎,二老这才由下人扶着下了马车。她给分别唤了父亲母亲后,又低下头对蕙姐儿与祯哥儿道,“快叫外祖父跟外祖母。”

周姨娘今日穿了一件嫩绿色对襟襦裙,雕白玉兰的玉簪松松挽发,描了黛眉,轻点朱唇,顾盼间风姿绰约。她进门后先给沈姝行礼请安,仪态规矩都无可挑剔。

小书童忙回话,还是同方才跟沈姝的那番说辞。

谢长宁闻言,脚步略一停顿后,到底没说什么,头也不回的走了。

蕙姐儿的小手还带了一些婴儿肥,握在手里有些肉肉的,沈姝扶了她下来后,又伸出手去抱祯哥儿,他的小脸上还有未曾褪去的红潮,站在马车上犹豫了一下,还是扑进了沈姝怀里。

春来万物复苏,道路两侧萌发绿意,偶有不知名的野花夹杂在其中,田间种下了粮食,放眼望去,一片生机勃勃的景象。

谢长宁看着沈姝,虽未回答,他的神情却是给出了肯定的答案。

可见对这个孩子,他是真有些疏忽的。不过也不是不能理解,他如今才到而立之年,便有了五个孩子,前头有蕙姐儿与祯哥儿两个嫡出的,中间又有周姨娘生的一双龙凤胎,砚哥儿出生的那年又缝沈瑜病重去了,他根本分不出多少关心给他。

书房离得不远,就在东院旁边,过了抄手游廊再转过一个角门就是了。那是一间十分普通的屋子,只有一个专门负责打扫整理的书童,沈姝带着琥珀过去的时候,小书童正坐在门前的台阶上,头一点一点的打着瞌睡。

这事没什么好隐瞒的,蕙姐儿便如实相告了,但也只是更为详细的描述了一下外形而已,具体是什么原理她是不清楚的。

他将糖人交到沈姝手中后,又继续去转动转盘,这一次指针虽然超过了老虎,但是也没能成功停留在凤凰上,最后落在了隔壁的花儿上。

第二日一早沈姝早早就醒来了,洗漱更衣之后让琉璃替她梳了个简单的发髻,只插了一支白玉簪。她收拾好了没多久,蕙姐儿便来了,牵着还有些睡眼惺忪的祯哥儿,又带着琥珀琉璃两个丫鬟,一行五人便往府门外走去。

沈姝又抱了一会儿,砚哥儿便睡着了,她便抬头去看奶娘。

不过她的目的还是达到了。祯哥儿听到声音,有些茫然的抬起头来,视线与沈姝对上,他眨巴了两下眼睛之后才反应过来,粉雕玉琢的小脸上扬起灿烂的笑容来,“母亲你醒了!”

这番话,也算是支持沈姝了。谢长宁听了,果然不再说话。

沈姝冷声道,“我既然敢说话就代表我能做得了主。卖给你就要五十文一根,少一个子都不行。爱买卖,不买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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