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众人闻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觊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一个孩子举起手来,“我!”

由于不太了解南朝的技术发展状况,沈姝特意到岸上去了解了一下,然后发现,这个时代还处于靠冬季储藏冰块以供夏季使用的‘藏冰’阶段,而沿海一带由于气候炎热,所谓冬季只是气候相对冷一点的夏天,根本达不到结冰的条件,这里居住的人家基本都没有冰窖。

越东海如今不过十八岁,竟然就有自己的船了,并且还是他自己挣来的,这让沈姝有些惊讶。她之前猜测越东海可能已经没有亲人在世了,而今早同那群孩子一起去海滩的时候,她他这样的情况,也就相当于后世不靠父母资助就全款买了房,无论如何也当得起一声赞。

跟越家人一起住在琉璃岛上,完全不必担心用户籍来当借口找她的麻烦,虽然衣食住行上看起来要艰苦一点,但是只要她愿意花钱,生活水平也不会比大陆差多少。所以说无论古今,钱都能解决大多数的事这一定律都是通用的,而靠钱能解决的事,也都不叫事。

“老头子你回来了,东海也来了,这位是?”

越东海回过神来,扭头去便看见须发皆白的老人不知何时站在了他旁边,拄着一根拐杖。

然而想象是美好的,现实的道路却满是崎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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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乘的船是条货船,船家不如之前那个熟悉,并且就算再熟悉也不能白做人家的船,所以越东海一路都没闲着,经常帮船家搬运些东西就当船资了。他以为这一路最多也就是一个月左右的时间,却没想到沈姝那边先是遇见了蕙姐儿跟祯哥儿耽误了行程,之后更是三不五时的就停下,一停就是一两天的时间。

从小被厌恶被冷落,沈家给她的,唯有一口吃的一身穿的,除此之外再无别的。她一生中最幸运的事是隔壁搬来了一个小书生,小书生跟她说话教她人读书写字,对她很好,并且想要娶她。然而拜沈瑜所赐,她连小书生最后一面都没能见到,就被带离沈家,带到了建安,关在屋里学习规矩利益,在沈瑜死后嫁进了谢家,嫁给谢长宁为继室,并且被喂了避子汤。

中午的时候,船在江州府境内梧桐县的码头上停下了。是沈姝要求的,因为她不知道蕙姐儿有什么打算,不宜走得太远。

沈姝到底没回答,既没肯定也没否定,而是用别的事转移了话题。

原主的嫁妆原本是由江妈妈打理的,沈姝把人发卖了之后,东西就都回到了她手上,不止是一份嫁妆单子,还有一笔不菲的银钱。在跟谢长宁谈崩之前,沈姝就认真的对这笔钱做了预算与规划,结果表明不出意外的话,足够她过完这一辈子了。而在跟谢长宁谈崩之后,她就开始把这笔钱随身携带,以备不时之需。

祯哥儿跟砚哥儿或许开始的时候会想她,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一点点长大,一点点接受这个世界的规则,那个时候,沈姝两个字带给他们的,大概就只剩下厌恶与屈辱了吧。

男人的声音把沈姝拉回了现实,她下意识看了对方一眼,而后一下子清醒过来。

见沈姝看过来,他下意识的解释道,“我只是担心他夜里醒来吵到你……”他说了一半忽然顿住了,颇有些紧张的看了沈姝两眼后,生硬的转移了话题,“你先歇着,我去请大夫来。”说罢,直接转身走了。

越东海闻言,神色有一瞬的僵硬,而后很快恢复自然。他仿佛没察觉到沈姝的怀疑,点点头道,“我这就过去看看。”

一行人回程的时候,太阳已经完全落入山底,黑夜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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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有什么吩咐?”两人停下步伐来。

也因此,沈姝几次顺着这个方向思考,蕙姐儿重生之前的那一世,这具身体的住着的,到底是谁的灵魂,是原主还是她?如果是她的话,沈姝很怀疑,不过一年多的时间,她就如此厌恶谢长宁这个人,上辈子的她究竟是怎么坚持下去的?

沈姝想要和离,要么得到谢长宁同意,要么由沈家出面来谈,她自己根本做不了主。并且就算撇开沈家愿不愿意为她出面这个问题,即便他们真的来了,除非权势滔天能死死压住谢家,否则最终还是要谢长宁点头才算完。

沈姝很快就察觉到这个问题,索性起身腾地方出来。她才站了起来,视线余光瞧见祯哥儿似乎想要跟着爬出来,便回头去对他道,“听话,乖乖待着别乱动,等暖和了再过来玩。”

崔奕璟闻言,露出有些茫然的表情。

沈姝没忍住笑了,伸手接住他,将他抱到榻上坐下后,问道,“化雪的时候最冷了,怎么不待在屋里?”

周姨娘说完这件事,用一种凄凉的目光看向沈姝,“我跟沈瑜,都只是那个贱人的替身,都是输家,区别只是她运气比我好,提前遇到了大爷,得以嫁给他做正室,而我因为晚了一步,只能为妾。”

蕙姐儿说罢,顿了顿,又补充道,“当年郁家的宅子,跟我们谢家在同一条巷子里,祖父又与郁大人同朝为官,也算是有几分情谊。想必父亲只是在回来的途中偶然遇见她们母子两人,念在昔日的情分上出手援助,母亲你别想太多。再说了,她也……没有多少时间了……”

谢长宁招手,让两个孩子过去。

沈姝这才抬起头来看她,“你追问这个做什么?”

蕙姐儿一边走着,视线余光看向旁边的书生,见他神色忽然变得有些僵硬,心中亦有些不是滋味。

蕙姐儿想法其实很接近真相,南朝的一切,对于沈姝来说其实都可以算是别人的事,可唯独周姨娘的这种想法,碰到了沈姝的雷点。

沈姝点头,对大夫道了谢,让琉璃取了诊金来交给他后,原本准备让琉璃将人送出府去的,忽然又想起周姨娘那边的情况,也不知道她请了大夫没,于是对琉璃道,“你先带大夫去花厅坐着,再让人去西院那边问一下请了大夫没,若是没请便回来请大夫过去,若是请了你便送大夫出去吧。”

随着时间一天天的推移,即便蕙姐儿不说,他也感觉得到,沈姝不是身体不舒服,只是不喜欢他了而已。他不再每天都跟蕙姐儿去沈姝那边,就待在自己的院子里玩耍,又恢复成从前安静的样子,不笑也很少说话。

于是便有有心人拿了柳州水患一事做文章,收集了谢长宁之前写给其余州府县官的书信,一封奏折送到了圣上面前,状告谢长宁居心不良,明知事有异常,却不上报朝廷,因一己之私连累数十万百姓流离失所,其心可诛。

书是在谢长宁的书房里的,沈姝征得他同意后拿回了屋里,同时还借了基本完全不相关的书,让人猜不透她到底想做什么。

沈老夫人其实并不蠢,不然也不会这么多年稳坐沈家主母的位置,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她心里清楚,只是这么多年根深蒂固的思维,她不仅没把沈姝当自己的女儿来看,甚至就连仆人都不如,从前的沈姝也从来不会反抗,让她习惯性的觉得可以随便训斥责骂而不必担心什么。此刻见到谢长宁来了,她才警惕起来,张口想要把这件事压下去。

听江妈妈这么一哀嚎,沈老夫人又想起来自己过来是为了什么事,脸上慈祥的神色一扫而空,怒目瞪向床上的沈姝,先看到的却是挡在那里的祯哥儿,她脸上的神情顿时又僵住了,看到祯哥儿瞪起的眼睛,她一咬牙对丫鬟道,“还不赶紧把哥儿带下去!”

蕙姐儿训完了祯哥儿,便坐到床边上,关切的问道,“母亲,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沈家二老的态度就有些耐人寻味了,沈姝唤他们的时候,两人都是不冷不热的,只点了点头,而蕙姐儿与祯哥儿叫人的时候,他们则是露出了慈祥的笑容来。

——

名为春兰的丫鬟款款而来,十六七岁的女孩子,正是花儿一般的年纪,顾盼间自有独特的风姿。行到门前,规矩的同谢长宁与沈姝行礼,“奴婢见过大爷,夫人。”

沈姝回道,“看你什么时候有空,不过我希望越早越好。因为如果谁hi真的,越早发现留给我做准备的时间就越多,成功的可能性自然就更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