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征便想起沈莫怀所说将自身元精注入兵器中的法门,心想:“这火龙索怎么自己会动?难道接受了云笈派历代祖师的先天真气以后,这件神兵就能有生命了不成?”但很快就知道不是,他布开应言应象界,然后便发现有一股若有若无的念力从上面传来,这道火龙索显然是接受了那念力的指令而行动,秦征心中若有所悟,还来不及细细思索,火龙索已经扫了过来,杨钩将他一拉:“阿征你发什么楞!找死么!”

原来秦征刚才得青羊子的氤氲紫气穿经透脉,大感受用,兴奋之余到了塔边竟也没细细观看此塔,这时听了朱融的话,停步仰望细看,一股失望犹如冷水一般当头泼下。

秦征便取出那手卷来,将其来历告诉朱融,朱融一听又惊又喜:“你说,这是湛若离留下来的秘笈?”

朱融也来相劝,秦征却半句也听不进去,眼看开解无甚成效,杨钩恼了起来,激他道:“秦征!你个浑小子!难道你就打算这么下去?你的杀父仇人可还活得好好的呢!难道你这样哭就能把那个孙宗乙哭死不成?能把天都峰哭倒不成?”

五个宗极门弟子一字排开,五人肩头相接,一人闭眼,一人捂耳,一人捏鼻,一人以牙齿咬住舌头,一人作身体僵硬状。杨钩看不明白,朱融道:“心魔传人乱人心境,靠的是以色入幻,让人看见幻象,产生幻听,闻到异香奇臭,吃到幻味,甚至使人产生刀割、针刺、火烤、冰冻、艳女爱抚等诸般幻触,这五个宗极门弟子现在是自断眼耳嗅味触五感,他们五人一体,收摄心神,形成一道‘心防’,又将五感断绝,心魔传人要乱他们的心境就难了!若直接动手,那却是以己之短、攻敌之长了。”

秦渭抚摸着他的额头,道:“其实……”看看味青罗,再看看玄光井那边的孙宗乙,咬了咬牙,终于道:“其实……其实爹爹并不希望你复仇,也没有希望你振兴玄家的意思,更谈不上什么称霸天下。爹爹唯一希望的,就是你能好好地、快活地活下去……”

秦征等见了都是心里一沉,心想他敢如此托大,定是有必胜的把握,都道:“这回可要糟糕!”

王皮见来了,一举手道:“在下大秦骑都尉王皮,这位是当今东海公苻讳阳,奉当今天子之命,前来下旨。”取出圣旨来,道,“还请仙童打开山门,容我们进去传旨。”

那妖艳女子看看他的断手,忽然敛衽行礼,恭恭敬敬道:“这位一定是玄礼泉玄先生了,小女子味青罗,见过当代玄家家主。”行了一礼之后,又道:“玄先生,你确实也是方祖师转世,可惜年纪大了,隔世寄灵多半是没法觉醒了。但你这么一拦,我反而确信这位就是少主了。”忽向秦征伸出一只皓腕作邀请之势:“少主,跟我回长白山吧,到了那里,就不用怕宗极门了。严师叔会传你无上心法,待你神功大成,那时候便杀上天都峰去,血洗宗极门,把玄家百余年来的灭门大仇一并报了,岂不痛快!”

黑暗中有人轻笑了三声,第一声笑叫人一怔,第二声笑叫人一痴,三笑之后定力较浅的罗周原已有些迷了,三笑都是闻其声如见其人,声音柔媚之极,连孙宗乙听了也忍不住心中一荡,心想:“原来是个妖女!”又暗叫:“糟糕!我和雀侯硬拼时被这妖女趁虚而入,心神已有破绽,再纠缠下去于我不利。”看五个师侄时,见他们眼神都有迷乱之色,他拿得起放得下,更不犹豫,暗运内息,炼气化神,神出为声,一声大喝,抵消了黑暗中那人的魅惑,几个弟子也在孙宗乙的一喝之中醒转了过来,孙宗乙道:“走!”便带着他们离去了,匆忙之际,虎头尺也掉在地上。

秦征循着他的手指望去,只见气墙外边孙宗乙已经抽出宝剑在手,左手捏剑诀,右手宝剑凝聚在一团红光之中,秦征叫道:“他要硬闯!”心里只叫着:“气墙傍墙,千万要挡住,千万要挡住!”

他这句话可把秦渭提醒了,虽然沈莫怀也不知道青羊子有什么神通,但像他这种层次的人,若要布下一个幻术来把这老少三人都笼罩其中,那也毫不奇怪。

秦征道:“对!”背起父亲就奔入谷中。

沈莫怀道:“我还是送你们进去吧。”

舱内人冷笑一声道:“你不知道,但你父亲一定知道,此事用不着我来代劳。”

舱内人道:“莫磕头了。我若不愿出手,你磕一百个头也没用。”

但闻铮铮连响,两股大力纠缠在一起,撞击所产生的余力把地面荡出一个直径五丈、深达尺许的大坑,但米字斩终究没能将七道剑气截下,甚至无法完全消解七道剑气的攻势,只能将之带偏了。这下子双方心中都心里有数:苻阳的功力比起宗极门七弟子合力逊了一筹,但他以一抗七居然只是稍落下风,则功力之高也委实可怖。

王皮道:“岂敢不从!”

秦征这才在前引路,路上杨钩与王皮闲聊,随口问了些世外之事,不多时过了石梁,王皮轻身功夫也自不凡,登山越林,全无障碍,到了玲珑塔下,他一望之下,但觉全塔上下紫气氤氲,仙雾迷蒙,不禁大生敬畏之色。

青羊子深谙风水之学,他相中的这座青牛谷乃八百里秦岭神秀之所钟,而这座玲珑塔所建位置又是整座青牛谷灵气之所聚。这时塔中玄机既已发动,以王皮的见识自然感应得到整座玲珑塔蕴藏着强大的能量,再不敢怀疑青羊子不在其中了。

王皮就在塔下拜了三拜,朗声道:“末学王皮,谢过青羊真人祈禳大恩。”这几句话却不敢运起真气传出,乃是怕惊扰了青羊子闭关清修。

秦征忽然指着塔门笑道:“你不是要见我师父吗?有本事你就进去!嘿,我师父虽然现在正闭关,但就算没有我们师兄弟俩拦住,我看你也上不了我们云笈派的这座七级玲珑塔!”说着嘴角又是一翘,看来便是一个不知天高地厚、喜欢炫耀的少年。

杨钩眉头一皱,不知他为何说这样的话,王皮却已经笑了笑道:“云笈派玲珑塔天下知名,小可怎会不知?又怎敢乱闯?且不说七层宝塔中的各种神妙机关,单单是这道‘缘门’,小可怕就推它不开了。”

秦征心头一喜:“此人果然大有见识!”却故作惊讶之色:“你……你居然知道缘门?”

杨钩这时也已猜到秦征是在诱引王皮探消息了,连忙帮嘴,却喝道:“师弟好生无礼!王大人是王丞相的公子,家学渊源,怎么会连这点见识都没有!”

秦征却哼了一声说:“我不信!嗯,他也许就是误打误撞,叫对了名字而已!”指着王皮道:“我再考你一考,什么叫作缘门?若说得出道理来时,我才服你!”

王皮笑道:“所谓缘门,乃是玄术中的一种机关门设置,设门者立下限制,必须有特定条件的人以特定的方式才推得开此门。比如童子门,既设定必须纯阳童子方能进入;又比如生辰门,便是得有特定时辰的人才能进入。”

杨钩听到这里连连点头,赞道:“王大人果然博学。”指着玲珑塔道:“话既说开,王大人不妨猜猜本门这座玲珑塔却是哪一种缘门,必须如何才能推开。”

王皮上前端详、推算了片刻,指着塔门的两个羊角,说道:“若王某猜测不错,则此门必须是特定之人,双手紧握这门上两个羊角方能推开,至于是何人,恕王某才疏学浅,却推算不出来了。”

杨钩一听大赞道:“厉害,厉害!王大人好学问!”瞪了秦征一眼说:“自今往后,才叫你知道什么叫做天外有天。”

王皮在山上也没停留多久便走了。

他走了以后朱融才从暗处出来,说道:“原来这是一道缘门,却不知得什么样的人才能推开,待我再到‘读’字洞翻翻典籍,看看青羊子有没有其它记载。”

便要带秦征去“读”字洞翻书,却左右找不到他,打开玄光井一看,找了半日不见,杨钩道:“这小子对进入玲珑塔十分热心,照往后天峰瞧瞧。”

一照后天峰,果然见到秦征站在玲珑塔前,沉腰扎马,双手握紧塔门羊角,正在使劲,朱融笑骂道:“这个痴儿!若这道缘门他推得开时,当日……”

还没说完,只见秦征身上隐隐有些微紫气散出,与那塔门生了呼应,杨钩急忙调近了看,果见塔门正一点点、一点点地被秦征给推开了。

杨钩啊了一声说:“哎哟!没想到与这塔门有缘的真的是他!”

朱融道:“是了,他背过青羊子的尸身,这多半就是进入玲珑塔的关键,当日我们三人推塔门时他只是在旁边助力,若早让他握住羊角正面推门,说不定门早就开了,何必等这一个多月!”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匆匆朝后天峰赶去,杨钩叫道:“这玲珑塔的好处,见者有份,可别叫这小子给独吞了!”

但到了后天峰上,玲珑塔前,大门却早已关闭,任朱融杨钩推撞呼喊,里面也无半点反应,杨钩怒道:“这臭小子没良心!太没良心!”

朱融却道:“这座玲珑塔内部十分凶险,他独个儿进去了,是福是祸却也难说。”

当时秦征得到王皮的启示,在玲珑塔门前发了半天的呆,便试着凝神聚气,抓住那两个羊角推门,结果这门还真的让他推开了。门内紫气一股紫气飘散出来,有如仙家云雾,他又惊又喜,踏云雾而入。

这时的玲珑塔基层,和他们被逼出来之前也已完全不同了,此层为十边十角,与从外边看到的园塔形状不同,而且开阔宽广,竟有十丈方圆,心里吃了一惊:“从外面看时,这塔没这么大啊!难道这也是幻觉?”

塔内除了烟雾缭绕之外,更有一种明黄色的光芒照耀着整个基层,光雾交替之中,秦征发现原本斑驳脱落的壁画其线条也已变得完整而清晰,似乎是刚刚重新雕刻上色一般。地面刻有两个圆圈,第一个圆圈直径一丈,第二个圆圈直径三丈,若以宝塔边缘为最外围的圆圈,则三个圆圈都以位于基层中心的那个蒲团为圆心。墙壁有十边十角,除了大门这一面和梯子挡住的那一角之外,每边每角前面又各漂浮着一颗蚕豆大的夜明珠,那些明黄光芒就是这十八颗夜明珠发出来的。夜明珠下,又各立着一尊金甲神人。

秦征张口叫道:“青羊真人,弟子秦征入塔求法来了。”叫了两遍,却无响应,便向塔梯走去,塔梯位于大门对面,秦征才踏上第一级,便听许多洪亮的声音齐声喝道:“谁人闯阵!”

噗的一声,那十八颗夜明珠陡然明亮了十倍,在这道亮光的照耀下,十八尊金甲神人竟然一起向秦征围攻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