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不舒服?”我盯着他的肩膀看。

我们小孩子是好奇心很强的,下午我们就和很多孩子们一起去祠堂看供奉的龙灯了,浓墨还好奇地问:“不是神灯吗?你也能进来?”又挖苦我了。

“嘘~”然后躲到墙角的树丛里去了,没想到浓墨也跟着藏进来。他也不好意思?人家认识他吗?

我高兴地屁颠屁颠进屋去拉浓墨,浓墨好像刚睡着,他一向不喜欢我,我心里还不确定他愿不愿意。

“百年一遇啊!抓住机会就成功了!”

下午考试前,据中午去裴丰家探望的同学说,没有见到裴丰本人,貌似是生了很严重的病,他的父母都憔悴。同学们问裴丰的情况,又不肯细说,只说让大家先回去,过几天就好了。可是过几天我们都放假了,又怎么知道他的情况呢?我们决定,放假后再去。正好放假后我的心情也该好了。

从村后回家,首先看到的就是家里的院墙,院墙上有洞,院子里很亮,光束从里面透了出来,我真担心家奶有没有事,我失踪了,她会担心死的。我快速跑到正门,门前的灯也是开着的,停了一辆车,我进了门,家里都是亮的,家奶!家奶怎么了?不会出事了吧!“家奶!璇子回来了!”“家奶”厨房,房间,后院,都没人!没人!家奶哪里去了?我拔腿就往舅舅家跑,只见百米之间的舅舅家院门口也是亮着灯,好像还比较吵闹,会不会是家奶出事了!不要出事,璇子已经回来了,我边跑边哭,踏进舅舅家院门时,里面聚集着很多村民,一众人看到我都吓得尖叫起来。“啊——鬼啊——”

跟着家奶进了村,出乎我的意料,村里竟然灯火通明的,家家户户门口都挂了大红灯笼,门口都有人,大家有说有笑的,我拽了拽家奶,“家奶,今晚村子怎么了?”

下课后,残留下来的一个同学问我,我是怎么知道的,心道,麻烦来了,下次还要不要说了。

“不知道,我只看见它飞过了北方墙,具体去哪里不知道,它们是有方向的,翻北方墙,就肯定往北方去了,是村尾。”

我一靠近网,鸡就欢腾起来,要说鸡聪明,还有一点那就是它们记得经常给它们喂食的人,谁喂食多就跟谁亲,当然,家奶喂得比较多,所以我跟家奶一起进来喂食时,鸡头总是对着家奶看,脖子也是对着家奶扭,膀子也是对着家奶扑腾的。现在就我一人,那必须巴结我啊,个个欢欣鼓舞,恨不得冲破网在我身上啄一下。

“璇子啊。”家奶一直想和我说话,可我必须要说完想说的,不能让裴丰发现。

他挠挠头,“她去和别的同学玩了,看你脸色不太好,让我跟过来看看。”

老头哼了一声,“还不是因为你!我本来已经上路了,闲来无事给你算算,没想到就浪费了一晚时间!今天还有笔大生意呢,就浓墨那小子一人在顶着,可是不等你醒了,你家奶又不放人,现在我可算能上路了。”不把话说完想走?没门!

我竖起耳朵仔细听,像是小黑那样的呜咽声,我再怎么在心里安慰自己,小黑是绝对不可能会在这里的,就想成是别的猫咪好了,对,是猫咪。我刚刚在堂屋踢翻了一只盆,那看起来应该是喂猫狗的,我必须出去,转战别的地方,不能再浪费时间了,我第n次鼓起勇气,向门外走去。

“我……我是用来美容的,你不懂啦,不要管我啦。”说完就奔到房间,关上房门,捯饬起来。

晚上我一怕坏人,二怕遇到疯子,最后才怕遇到鬼,我是有多怕坏人啊,我摸了摸书包里的铅笔刀,开始嫌弃它的小了。我越走越慢,希望那个人在我走到他跟前时开始走,可是他就是在那儿徘徊。

深秋并不冷,可是我在家里已经被家奶要求穿棉裤了,简直坐月子是一样。家奶要求,这一星期,硬的不能吃,只能吃面喝汤,怕以后牙齿不能咬硬的或者提前下岗;热的不能吃,怕以后一吃热的嘴巴就起泡;咸的不能吃,一吃,身上麻疹一痒,手一挠,就会跟水花一样,留下坑,变成麻子;油不能吃,怕以后一吃油重的就拉肚子或犯恶心;冷的不能吃,怕寒气进入体内以后没法出来,风湿啊咳嗽啊接踵而来;不能出门不能吹风,这个理由参见前一条;不给看书看电视,怕用眼过度,本来视力就不好,就更要忌讳;不能洗脸刷牙洗头洗澡……反正我总结下来就是躺着睡着吃一个星期。

回到家,家奶把打碗碗花包好,我们又抡起小铲子去了后院,要说到治疗流鼻血,我们家后院可是有好方子,因为我爸的鼻血就是这个治好的,当初我爸和我妈结婚,家奶知道我爸经常流鼻血,就在后院的水沟里种了好多三白草,三白草生长在水里或者水旁,三白草草根特别有个性,洗干净后是白色的,很白很白,而且节节有根,有用的主要是根茎。拿三白草根熬水喝,鼻血可根治。

“蛇……”

“如果说阳气盛,那阳气不是会吓走它们吗?怎么会招来?”

看着这些我觉得好恐怖,真的就那样直挺挺地竖在碗里了,家奶又朝筷子上洒了一把米,然后拔掉了筷子。当天夜里腿就不麻了。

“来看看舅舅啊,自从上初中都没时间来玩了。”

“小明!”我叫了他一声,壮胆。

“璇子,不哭不哭,过几天就好了。”是家奶!我挥起手想触摸到家奶,触摸到的是一片潮湿的布。

家奶一会儿回来,表情严肃地对我说:“就孬讲!刚刚说的话千万不要出去说可晓得?那就是一件衣服,今晚去你舅舅家睡觉去,找你舅舅要一点安神茶,伢子考试考傻了。不要等天黑走,过一会家奶送你过去。”我果然大惊小怪的,想多了,唉……不过一百来米,家奶送我去是怕我偷溜出去钓龙虾吧,夏天傍晚的龙虾在闷热下一定会出来透气,那时水面的草丛里满是龙虾,看起来可诱人了。

“先生说你不能进,听着就是了,乖乖在家呆着,家奶去看看。”说完家奶就出去了,我难受的要命,坐在家里,心情很低落,我一直怀疑爸妈生下我之后,把我放在这里的问题,看来真的是我的原因,我是不祥之人吧,所以连灵堂也不能进。

我托着腮不解,“可是舅舅这么好,还救了很多人,为什么被别人知道了还会……”

“妈,别吓着孩子!”舅妈也赶过来劝说。

然后我听到她又小声地对舅舅说:“她睡了。”家里的两点光亮移动到了房间,我立马睁开眼睛。我之所以不和家奶睡,就是为了在舅舅家方便行动,我要去祠堂!神龙飞走的方向是村子,我有理由怀疑飞回了祠堂。在不在祠堂,去看看就知道了,我要问问是不是和严艳艳妈妈的车祸有关,这样我就能对症下药,逼自己去找严艳艳问个清楚。

祠堂离我家不远但也不近,毕竟一个村子就那么大,在接近村尾的地方。我本身真的很怕走夜路,真的很想冲到浓墨的房间去叫醒他,可是才刚刚吵完架哪好意思,不需要经过那大片坟地已经是万幸了。我随身携带手电筒,即使夜视好,但也辨不清细小的东西或者颜色等,我悄悄开了门,颠颠地出去,又关好门。

一出门就后悔了,院子里都黑洞洞的,现在身旁要是有一只猫或者狗我也心满意足了,可是那条大黄在后院里,我怕惊动了大家,只好自己上路。我走的地方都是村户,虽然黑洞洞的,到底是村子里,伸出舌头确认,里面都有人,真要出事,我可以大喊,然后就说梦游到这里的。

初春还是很凉的,夜风吹得牙齿都酸,我还得过一段时间就伸舌头,拢了拢衣服,把帽子拉上去盖住头,这样恐惧度就少一点,就像怕黑的时候,把身子全都包在被子里。

我深深觉得这些年我已经训练出了一个强壮的猪胆,即使怕的要死,还是要硬着头皮去。这个时候不能跑,越跑越怕,就感觉后面有东西追逐似地。家奶说走夜路不可回头,人的身上三把火,头上和两边肩膀,和晚上肩膀不能拍是一个道理,拍一个灭一个,头上的那把火位于额头,额头不能用刘海遮挡,否则火焰更低,对运势也不太好。而在晚上因为怕而回头三次则全灭,怕也不要回头,就雄赳赳的走会吓退一些鬼。家奶还说,走路老觉得后面有人跟着,就要想着这是自己的魂魄,年轻人的魂魄会跟在人的后面,老年人是听不到后面魂魄的脚步声的,因为魂魄会先走。我就催眠自己,对,是这样的,不要回头,也不要怕后面有脚步声,因为那是自己的魂魄。

很快便看见祠堂门前的亮着的灯笼了,到了祠堂就好了。如果神龙在里面那绝对安全,如果不在就不知道会遇到什么了。通常祠堂这种地方都会有极端,要么是大吉,要么是大凶。听说有一个宗祠,靠近煤窑,晚上值夜班的人就睡在祠堂,第二天就死了,全身都盖满了报纸,小时候听说这个之后就对祠堂产生了不好的印象,家奶就安慰我说是因为那个祠堂靠近煤窑。可是如果这个祠堂没了神龙,那就是猫不在家,老鼠都称霸了。

我再次伸出舌头探测,祠堂里没有亮点,那就是没人值班。我走到门前,上锁了,我不能撬锁吧,好不容易跑过来,我不要白跑一趟啊!

我从门缝里往里面看,里面没有点灯,黑白影像看起来很古老,再没有放着的那一对龙灯了,神龙若要在里面,会不会是附在香案上呢?突然一阵铃铛声响起,我转身背靠着门,自从知道风铃招鬼之后,就对这种声音极度敏感。大半夜怎会响起这种尖锐的声音,还是在祠堂门口,声音还在继续,我循声望去,不远处来了一队人,全都穿着白色衣服,领头的手拿着铃铛东西摇晃,我脊背发凉,伸出舌头,那一队人全都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