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许是因为郝澄救了他,兴许是因为那碗暖人心肺的面,又兴许是因为那段时间的相处。

两个人紧密的靠在一起,相隔的阻碍不过是两层薄薄衣料,他甚至能够感觉到女子抵在胸膛上的柔软。

老大夫随郝澄进了院子,细细把过起江孟真的脉,郝澄观察她面部神情,只见老大夫神色渐凝重,半白的眉毛抖个不停,等到把脉结束,她才问郝澄要了纸笔。

王阳好似突然醒悟,连忙伸手小心翼翼地过来扶,从郝澄怀里接过江孟真的时候像是捧着一件珍贵的瓷器。

也正因为圣皇高祖体谅百姓生活不易,当时才会想法子减免赋税,成为一代明君。要追根溯源,许多名人的祖上都不怎么光鲜,郝澄要上纲上线,白岩还真拿不出话来辩驳。

董雪立马瞪了她一眼,这还不知道是什么人呢,院子里还有些没收起来的原料,这傻蛋也敢这么轻易的把人放进来。

那两个人世上都无亲人,无牵无挂的,握着那两个人的卖身契,她就不担心对方起歪心思,学到了手艺出去单干,养活了徒弟,饿死了师父。

郝澄是打听了行情定下来的价钱,这里卖的最好的田记肉包子要十文一个,普通的鲜肉包子也要五文,生鸡蛋卖三四文,茶叶蛋和煎蛋一般是五文,这个价钱她定的并不算高。

乔木觉得满意,明州城这种大都市十三四岁的秀才很多,但十七八的举人都很少。郝澄的老师,不好能够靠自己努力,是个有出息的。

替江孟真捶腿的小厮的竹绿开口呵斥:“主子不是世女,欣赏不了你这幅娇弱样子。让你出去赏了就乖乖的做,装可怜给谁看,还不快些滚出去。”

饶是如此,她还是长了个心眼,并没有直接一路走回自己住处,而是转了个弯,换了条小路,走到了别处。

他这话一出,外地人还好,本地人皆是一副同情的目光瞧着那书生。乔榆是城主家的第三个孩子,也是唯一一个儿子。

王鑫倒没有什么坏心眼,一路上对郝澄也算照顾,纯粹就是嘴贱。旁边的人拽了拽她示意她别说话,郝澄也没理会她,交付了银子,便跟着小二上了二楼。

一个胆小怕事孤苦无依的弱书生形象跃然于纸上,不对,跃然于布上。可要说郝澄真是个胆子小的,那她对待牙行和那舅舅一事,就该忍气吞声,息事宁人。临时跑路,不过是嫌弃他麻烦罢了。

李牙公气得跳脚:“这都是郝澄串通了这些卖主来污蔑牙行的!”

年轻人也该有点胆气,郝澄合上书,显然是信了江孟真在律法上的专业素养:“那依你所言,我应该怎么做。”

打不赢就跑,硬碰硬这种事情郝澄是做不出来的。她惹不起总能躲得起,只能先远走高飞,然后等有实力了再回来打寇氏的脸。

且不说她暂时没有成家意愿,她用了书生的身体,这个孝道她总归得尽。即使期间有心仪之人,也不能提亲成婚,不然岂不是要被人戳着脊梁骨骂。

定了定神,他起身洗漱,郝家的屋子很小,被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塞得满满当当,但因为东西摆放整洁,阳光从门外照进厅堂,生出一种别样的明媚安静。

董家夫郎是个爽快人,心肠热,那性子也急了几分,当下便道:“什么舅母不在啊,你舅母和她夫郎前段时间都遭了灾,你再等也是等不到的。”

这金叶子事情,当着外人的面她是不好问的,这人肯出六百两买,她自然是乐意:“既然如此……”

晋国其实对男人的要求没有那么严格,男子的地位也不算很低,不管未婚已婚,男人在街上行走都用不着戴什么面纱。像杏花村和边上的镇子,也没有什么人听说会娶好几个的。

他站起身来,就听到菜刀在案板上发出梆梆的声音,还有油在锅中融化升温产生的滋滋的香气。

后者也将手里的棍子放了下来,诚惶诚恐地道歉:“不不不,是我唐突了恩人了。”

江孟真在屋子里听到大夫说的话,下意识地放在自己小腹上,随即唇角又带了几分冷笑。横竖他也没想过孩子的事情,不能生也无所谓。

古代的人都是长头发,看身形她也瞧不出是男是女,那人应该是从高处摔下来,头发全部散乱下来,乌黑如墨的长发散落在身侧,配着苍白的皮肤和身下的鲜血,简直是在挑战郝澄的极限。

到底是麻烦人家了,小熊说话不好听,郝澄也没有说什么。只是朝着大虎摇摇头示意自己不介意,便在山野之间找起来想要的山货。

寇氏俨然是长辈的口吻,明里暗里都指责郝澄不知好歹,但语气中也有放过之意。郝澄却并不想就此作罢,吃了这个哑巴亏,她语气淡淡道:“我这地和屋子也不值几个钱,舅舅家中富有,连个仆人的月俸都有二两银子,想必也不可能贪图我这几个钱,兴许是我听错了。”

她试着动了动手指,还好,有力气能够抬起手来。听着外头人讨论的差不多,要进来了,她便强撑着起身,搬了个凳子搁在门后头,拿了根擀面棍,就站在那门后头。

郝澄皱起眉来:“乔姐……”

不等她说出拒绝的话,乔木便轻轻推了一把乔榆,让他顺势在郝澄跟前站定:“就这么说定了,我宝贝弟弟就这么交给你了,你是我的好姐妹,可不准欺负他。”

乔木都这么说了,郝澄自然也没法子拒绝。

两个人走了一段,郝澄为了不冷场,也便主动找起话题。既然乔木说乔榆想了解铺子的事,她和对方第一句便是谈铺子:“我和乔姐先前谈的是想开一家酒楼,地段已经定下来了,是在城东和城西的交界处,原来那家酒楼经营的不是很好,也亏得有乔姐帮助……”

因为是计划了好些天的事情,郝澄便是花上半个时辰也说不完。但她只说了几句,乔榆便听得不耐烦,甚是财大气粗地开口道:“我对这个没兴趣,要是能够挣钱,到时候我投钱便是。”

作为家里最受宠爱的幺子,他算起来比两个姐姐还富裕些,爹娘常常给零花不说,名下还有好几间挣钱的铺子。

每个月至少百余两银子的进项,城主妻夫两个还生怕儿子不够钱用,平日里给钱更是大方。

虽然他平日里游玩花销也大,但这么多年攒下来的小金库也足够他这么财大气粗的挥霍了。

乔榆态度如此敷衍,哪里像是对铺子有兴趣。

郝澄的话接不下去,只在心里暗暗吐槽一句,万恶的有钱人,便就此沉默下来。

接下来,她对乔榆的话算有问必答,但绝不主动地和他再说些什么,免得又被人嫌弃聒噪。

毕竟她对这位年轻的公子,除了做生意之外,实在没有什么结交之意。她只陪他同行,不陪吃喝不陪聊,免得旁人误会她有什么非分之想。

兴许是觉得她摆摊子有趣,接下来几日,乔榆都会随着她一同出集市,只是不像第一日那般起得早。

比如说,当她晨练或者去和进货商洽谈的时候,这小公子一般是不做陪的。

饶是如此,乔榆的存在还是给郝澄带来了不小的困扰。

因为乔榆的名声显然在这集市上也很响亮,这几天,看热闹的人是吸引不少,怕麻烦的客人却少了很多。

而且她要烙饼,便不能分出心来招待乔榆。要招待乔榆,便不能招待那些为了尝她手艺,慕名而来的客人。

好在王阳和董雪都跟着她学了做法,原材料也是她花了心思做的,靠着这些独一份的原料,他们两个做出来的手抓饼,味道也不差,为手抓饼而来的客人没跑太多,也算帮了她大忙。

不过为了乔榆,郝澄私下里还是与乔木抱怨:“我也就做这几日摊子的生意,打了减价的招牌,便是为了能让更多客人知道过不久便要开店。可你弟弟过来,我这摊子客人都竟比先前最冷清的一日还少些。”

只要是她动手,乔榆就站在那里用眼刀扫那些客人。她也没觉得这人眼神多吓人,但往往他这么一扫,摊子面前长长的队伍立马少了三分之二。

以前四百个饼很快就能卖完,结果只要乔榆在,她定然要老晚才能收摊。

摊子倒是可以交给董雪和王阳两个,但若是她一个人回去,又得和家里那位对上。相较之下,她还是情愿待在外面。

乔木听罢,沉默半晌,只拍拍她的肩:“我这个弟弟向来任性,便是娘和爹也约束不了他,看在我的份上你多担待点。等过几天他觉得没有意思了,自然就不会招惹你了。”

因为作为城主的娘亲表示反对,乔木明面上也歇了撮合郝澄和乔榆的心思。

但乔榆又来找她,她向来宠这个弟弟宠得无法无天,当然不可能拒绝他的要求。

她不忍心委屈乔榆,也只能委屈郝澄了。

郝澄也明白,自个在乔木心中的地位,无论如何是比不上她那宝贝弟弟的。

谁让乔家是这明州城的一城之主,她想要发财还得依仗着这家人,社会就是这么现实,她能有什么办法呢,除了忍还是忍。

因为对乔榆的不喜,在府上准备材料的时候,郝澄用菜刀剁菜板的时候都格外用力:好姐妹的弟弟,忍!城主家的公子忍!反正就几日的功夫了,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