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窗前,院里那两颗梧桐的白雪依旧浅浅地挂在树梢,姐姐不知在何时跟在我身后也回了华庭院。自她从绣楼搬走后,我们姐妹俩也算因着这件大事才重新住在一起,此时姐姐悄无声息地跟着我,正如小时成韵哥哥去世时我跟着她的样子。

“刘小姐别担心,关小姐的家人定不会为难她。出了这个里弄拐上大街就好走了,阿布一定保证九点钟前送您回到家里。贺少爷已经给贵府的老爷去了电话,小姐可以不用担心了。”

我并不是几年前不懂世事的小姑娘,这几年跟着老师潜心向学,虽不是事事皆通人情练达,却也不似从前那般张牙舞爪。不管他出于何种目的对我充满敌意,我也需想上一想自救的办法。隔壁阿婆的问话恰好提醒了我,如何自救才是眼下我和早惠最该想的问题。想通这一点,我不由大声对着漆黑的围墙喊道:“罕昭知道了,多谢阿婆提醒。”

早惠呜咽着抱着我的胳膊,小声说道:“罕昭,这里这样黑,这样暗,我真害怕。我今天干嘛要听王宛因的煽动跟着她们跑到这里来,我真是傻透了……”

阿布微微颔,“这个是自然,我家先生也说昨日时间仓促,未来得及与陈探长好好叙旧实是惋惜。先生常说陈探长为人深明大义,与王司长每每提起您总是赞不绝口。”

“放开我,你放开我!罕昭,我在这里……罕昭,我在这里!”关早惠大声喊着我的名字,试图从警卫的魔爪下挣脱出来,奈何那人手上的力气极大,扭着早惠的胳膊死死不放。

我心下了然,嘴上越淡淡的不吭声。他们能一个两个的结伴来,我就来不得吗?

这却大抵是无稽之谈了,清人陈文述早写过一篇《朱雀桥》诗云:

“伯母安好。”他礼貌周到,并不因母亲的冷淡有半分恼恨,反而坦然自若地说:“前些日子见您身体有些困顿,少顷托朋友从北方带了些血燕回来,今日正好借此机会拿给您。”

冬日的寒夜极冷,风雪过后的残月像一弯尖尖的钝刀,冰冷得不带半点儿温度。母亲已支撑不住早早睡去了,二婶婶和二叔留宿在原来居住的月华斋,只有三婶婶不放心,还一直等在客厅待我们归来。我远远见她还穿着上午那件半旧的天水蓝袍子,衣衫上是不同深浅的粉色杜鹃花,不知怎地,这一刻,我突然有种冲上前去抱住她的冲动。我们原本并不亲厚,尤其是祖母去后他们吵嚷着分家,我对他们便有了心底的怨言,可也许是今日上午那一番谈话,或者是意外频的感同身受,此时看到她像真正的家人那样等在那里,整个人才从惊慌失措的心慌和颤动里得到稍许安宁。终究是在意家人感情的,不管从前,还是以后……

有泪模糊地盈上,仿佛决堤的大海,原来姐姐知道我去了那里,她知道我站在院内的山茶树下听了她的琴曲,也知道有人要置我于万劫不复的境地,哪怕她阻止我追求爱情,对我隐瞒着自己嫁人的真心,甚至要斩断我唯一可能的幸福,她还是那个从小对我爱护有加的姐姐。

陈探长再不情愿,眼前站着的也是最近风头大热的教育部新任部长,更何况,顾儒林在政界盘根错节的关系网,也远比自己想象中复杂的多,断没有因为一点小利就得罪大佛的道理。于是,他吩咐属下守在门口,没有差遣不得轻易入内,而自己,则一脸谄媚地堆着笑,小心应付起这尊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大佛。“您有什么想问的疑问尽管问,小的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难道合理吗?”男人反问。

小丫头瞥了我一眼,像是受惊般低低答道:“回……回三太太的话,家里韩妈出了事,老爷吩咐我去找二小姐。是厨房里的刘妈说小姐跟着您屋里的晚秦来看您,我这才找来的。可老爷太太之前有过吩咐不许打搅您,所以我才……”

我抿了唇道:“讲什么?”

绿丝低拂鸳鸯浦。想桃叶,当时唤渡。又将愁眼与春风,待去。倚栏桡,更少驻。

“听说你病了,所以我来看看你。这是我从厨房端的白粥,你要不要趁热吃一些?”

我气喘吁吁,懒得搭理他二人张狂的样子。倒是世珂跟在后面哀哀叹道:“护花使者不好当啊,刘二小姐一路神游在外,我这个骑士自然得恪尽职守。大哥大嫂你们怎能幸灾乐祸看好戏呢?要知道,我们可是舍命陪君子来陪您二位制造在祖国最后的回忆。哎,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他说着,还装模作样地揽着我运势要走。

那日舞会后,我有几日没见他。顾少顷说世珂对我有所隐瞒,可是他呢?他是否也如世珂般对我有所保留?有时我觉得自己真不算了解一个人,顾少顷为我挨打,受刑,像兄长般指引着我的言行举止,有时也幽默风趣,开玩笑,摸头。感动之余,我会心动于每次与他对视的瞬间,也会在姐姐的事后心痛我们的关系如此难以推进。可是,我自己真的了解他是怎样一个人吗?我一时有些恍惚,突然又忆起祖母往昔的谆谆教导:“有朝一日你动了情,千万得先守住秘密。在没弄清楚对方的底细之前,千万别掏出你的心。”

听到最后一句,海朱终于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阿昭你知道吗?我和舫哥一直担心你因为家里的事勉强自己,现下听你这样说我就放心了。我一定尽快回国,我还要看着你上花轿,穿嫁衣,和心爱的人终成眷属。我和舫哥一直站在你这边,所以你也别放弃,知道吗?”

“是吗,你这样说我就放心了。待会你和海朱在一起,不必理会他们。等舞会开始,我和阿珂来找你们。”

约翰端着一叠五彩碎花盘子来到我跟前,红红的脸上满是兴奋:“姐姐,今日的宴会好好玩,海朱姐姐好漂亮啊。”

长长的白色长桌上放着整台雪亮的香槟酒杯,穿着白色衬衫打着红色领结的侍应生们用银盘子托着红酒,果汁,在草坪间穿来穿去。不时有人停下舞步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转眼又急急回到舞池跟着调子继续旋转。

“姐姐……”

姐姐也看到了我闭着眼抽鼻子的傻样,只听她低声浅笑,眉宇间一派恬静安然:“自在了吧,知道你不耐听她一番嘲弄。”我伸手折下一株红色的山茶轻轻嗅了嗅,沉醉道:“是,我是烦她,只不过现今觉得自己没理,所以也不想反驳。左右是我的选择,我受着便是。”

人在最无助的时候,总是希望抓住点儿什么的,这一点,我的家人表现的尤为明显。

这时候,66续续午休的人群回了教室,贺叔君更是若无其事地与王宛因说着话,很是从容的从我身边走过。

“我很高兴有人终于问出了这样的问题,其实我自己是在下意识回避的。有时我觉得自己挺自私的,家里有事了,无人诉说,师哥在这时出现了,我就奋不顾身的抓住他,像救命稻草一般。姐姐和我说,顾先生她是一定要嫁的,让我忘了师哥。可每当我想放掉他的时候,又忍不住的靠近他,看着他为我付出,看着他对我笑,甚至他骂我蠢的样子,我也觉得很是好看。我知道这样说,他一定又会骂我,可是……我想不到以后,更不知明天会生什么?原先我不信命,总觉我命由我不由天,可家里出了这样多的事,我突然就相信了。那天在西堂,浆洗房的小丫头前一刻还欢天喜地的拿着那人给的银子憧憬着美好的未来,她或许在想有了这笔钱自己可以不用再做女佣,可以买一套房子开个浆洗店。可转瞬她就被给她希望的人一刀捅死了,她死前紧紧盯着来人的眼睛,仿佛不敢相信命运的变化来得如此之快。这是乱世,人命如此微不足惜,我和姐姐就那样看着她被拖走,至死都不敢出一声。就因为如果我那样做,下一个死的就会是我和姐姐。也是到那时我才现,自己并没有想象中的正义勇敢,如今小青的尸骨早已掩埋,我们却不知道杀她的凶手究竟是谁?先生,这样的乱世,我们又该怎办呢?”

我瞪了他一眼,不欲多做争辩。

我推开刚刚坐稳的椅子就要起身打他,世舫已先一步像小时那样喊起了神父:“father,father。阿昭打我!”

“hi,father!it'srea11yni。”

一开始我和姐姐都以为小青就是家里的内鬼,可后来和师哥讲这件事加上小青的转眼被杀,我们已清晰的分析出:小青只可能是一个被收买的替人跑腿的人,真正的内鬼并未现身!他是韩妈吗?

“不是毒吗?沉水香我以前跟着祖母闻过,并不是这样的甜味。”

纸窗上的日色透过薄纱的窗帘,将白色的窗帘染上金边。时间在一点一滴中流逝,花园里花木扶疏,树影斑驳,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