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多谢你,阿布,如果不是你通知我的家人搬来救兵,我和早惠大概就要在牢中度过这个夜晚了。”

“我的清净?哈哈哈哈……小姑娘说话真是有趣,自身都难保了,还安慰你的同伴,难道进了这石头城监狱你不害怕么?还是你坚信有人能救你出去?”

“早惠,你刚刚说什么?这次游行难道是王宛因叫你们来得吗?”

“我当是谁,原来是顾府的阿布先生。您这是……”

“早惠!”我方叫了一声,身子便被人从后死死拽住,阿布不敢扯我的胳膊,只一味拉着我风衣的袖子不放手。

从桥上穿下去,便是贺叔同所说与朋友相聚的茶楼,这幢茶楼恰与桥南的水熙茶楼临河相对,性质却完全不同。我从来没有到这样的茶楼吃过茶,大厅里花香鬓影,进出皆是身穿华服锦锻的公子少爷,角落里一台留声机播放着时下流行的曲子,女歌手婉转莺扬的声线透过滑动的唱片一丝一丝传出,轻轻地咬着人的心肺。这哪里是吃茶,不过是个幌子罢了,我似乎了解了刚才贺叔同话里的意思,正欲转身离开,一位掌柜模样的中年女子走了过来:“小姐是来找人的吧,进了我们这里都是有名有姓的人物,您说一声,咱们也好为您通传。”

镇注桥北无遗址,何处当年廿四航?”

然而这些我想象中的十七岁,终究是活在美好的假设里。现世里,顾少顷一席蓝色风衣站在山茶树下,母亲却远没了昔日的温婉和善。

“这是造了什么孽,哪个黑心的想要害我们?”

众人焦急的等待着世珂的诊断,得知的答案却叫人一时难以接受:原来韩妈虽已醒来,铃兰草的余毒却侵饶了她的大脑,致使她无法说话无法思考,换言之就是她虽然保住了一条性命却形同废人,这样的打击不管是对已经上了年纪的韩妈还是我,都是沉重而钝痛的。

“小的正要回禀,我的属下在受害人的屋里找到了这只青花釉彩陶碗,仵作验明碗口有残留的毒迹,而刘小姐也承认这碗正是她端给受害人喝粥用的,所以小人欲带两位小姐回局子里做详细调查。”

我坐在光滑的西式椅凳上,只觉得木板冰凉一直冷到了心里。我从未这样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以这样的方式在医院的办公室被一个警署的探长怀疑。原来从那夜被人在家里追杀,到第二日看到小青的惨死,或者从更早的时候开始,我已成为一个欲被人除去的对象。心中惊悸难当,却不敢露出半分畏惧之色,正欲反问他有什么不正常,一个声音已抢先一步先声夺人:“陈探长不跑去家里细查凶手留下的蛛丝马迹,反而逗留在医院盘问无辜之人,明昭在世间苟活了二十五年,还是头一遭见到警署如此办案,如此看来,家里的前两桩案子至今查不到人,想来也是清理之中的事了。”

“韩妈她,她被人杀了……”

家里一直对三叔的事说得含糊,以至于我到现在都不明白上海那边到底是生了何事,才会让年纪轻轻不到四十的三叔突然暴毙。

我突然现自己的声音有些哽咽,模糊的想法从心底蔓延,多日前那个迷迷糊糊的梦境变得清晰可见,成韵哥哥口口声声对我喊的原来是这句,之前我自己忙着想内鬼的事并未深究它的意义,现今这曲子里表达的意思再配上姐姐怪异的行为,一切就可说得通。姐姐她,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想到的内容,是她疯了吗,还是我想错了。但愿是我错了,她怎么会有那样的想法?

世珂一番话说得慷慨激昂,不由让我想起小时自己听祖母讲在西北时的战事,仿佛一个人的年纪越大,距离童年渐渐远了,小时的琐屑记忆反而愈清晰。这一年,我总是不时的在各种场合想起祖母,不管是她说过的话,还是做过的事,记忆清晰得总叫我以为生在昨日。

世珂哇哇叫:“大哥你瞧瞧,这不是明目张胆无视你的存在吗?”

原来如此,斐英里,斐英树,以前我怎么没想过这一层联系呢?我实在是太笨,近来每个出现在我身边的人似乎总有一点出其不意却又情理之中的关系,可我却总得经过别人的点拨才能知晓,想想也觉无趣,只好对她笑着说:“我原本是不明白的,现下明白了。谢谢你告诉我,真的。”

舅父舅母一番哭诉,最终坐进了车里不忍回头。

他们竟也来海朱的婚礼?我以为自己听错了。“舫哥,父亲怎会邀请他们?”海朱问道。

世珂瞠目结舌,显然没想到我竟这样教小孩子:“刘罕昭,你这话被费尔神父听到就完了!”

当然这不过是说辞,事实究竟如何,恐怕没有比我们自己更明白的。眼下也不过是掩耳盗铃,自欺欺人罢了。消息已经外漏,这样瞒得一时又能怎样呢?谁能保证得了不会有其他人跳出来继续作怪?我们四人的事还没完,也完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