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分明看见她眼圈有些发红,点点头答应下来,嘴上没有说破,心里却像揉碎了什么,难受得出奇。

一想到靳默函先前做出的种种荒唐事,我心里就止不住地发颤,下意识回拨了他昨天打过来的那个号码。

前阵子,他的病情突然加重,靳默函恰好找上了门。

餐厅的四面是玻璃的,狗仔队进不来,只能在外头不停地拍照,我和牧屿吃了好一会儿半生不熟的牛排,秦以诺才匆匆赶到,推开玻璃门,带进来一阵冷风。

李姐捂住脸,原本还略显平静的神色一瞬间变得有些惊慌。

这个何老板我是知道的,秦氏措不及防受到牧家的排挤,眼下正四处碰壁,而最近要拿下的一个大客户,就是个姓何的人。

这话显然是对秦以诺说的,秦以诺低头看了我一眼,留下一个古怪的眼神,平淡里似乎透露着些许安慰,看得我头皮一阵发麻。

我看来的残忍,在秦以诺眼中或许根本不值一提。

她的神色有些不耐,我看得微微皱眉。

“什么?”丁雯杏目一瞪,显然没有想到这一点,但只一瞬就恢复了原本的趾高气扬,“开会又怎样,只要你这个助理可以跟去,我这个秘书又有什么去不了的?”

“好。”牧屿脸上并没有闪过什么不悦的神色,手腕微微转了个方向,将粥送入自己嘴里,点头道,“嗯……味道还不错。”

“顾小姐,已经过了下班的时间了,我是把你送到公司,还是送回家?”福伯问。

又或者,他根本没有听见靳默函的那些鬼话,只是因为工作太忙,所以才迟迟没有出现在办公室里?

“他没死!”何芹死灰般的脸上突然放出一阵光,表情一下子变得生动起来,似乎有那么一点咬牙切齿,“既然没死,那把他送到警察局去,纠缠你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不报警抓他,他永远也不知道要收敛!”

相比看到那则抹黑我的小广告,此时的情形更加令我手足无措,如果靳默函的胡言乱语令秦以诺误会了,我该如何解释才好……

“什么?”我不由瞠目结舌。

“给……给我二十万,我就告诉你们那个人是谁……”见事情败露,靳默函索性破罐子破摔。

这五年来,吃穿用度向来是从我工资里扣,逢年过节,我还总要陪靳默函一同去看望他一家老小。

“什么条件?”我龇牙咧嘴地盯着屏幕,仿佛那是牧屿笑得玩味的脸。

我有些诧异,也有些惊喜:“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微信号码?”

“不行,”总编摇头否决,“连我这个老古董都能看出刺绣是这条裙子最大的亮点,服装失去特色,拍出来的效果就会普通,读者不会买账。”

有了秦氏集团这个后台,投资商对muses来说早已可有可无。偏偏在这种情形下,还有人拿着鸡毛当令箭,颇有试探秦氏对muses的态度,甚至故意挑衅的嫌疑,这样的行为,简直是自找死路,一旦被秦氏解约,a市又有哪家企业敢再和他们合作?

那许安安听得趾高气扬,伸手朝我一指:“就是她,她和你们财务部的靳默函偷偷摸摸同居了五年!”

鬼使神差的,我联想到了靳默函身上。这世上最对不起我的人大抵就是他了,难道何芹这次打电话来和他有关?

“四点吗……”我皱眉看了看手机,现在已是凌晨两点十二分,也就是说,秦以诺和我今晚只剩下不到两个小时的睡眠时间。

“这么晚,这里已经没有车了,一会儿我让司机送你。”他淡淡地开口,声音没半点压迫,语气却令人不容回绝。

我曾听靳默函说起过她,似乎是个富二代,每天开着宝马mini横跨半个城市来上班,一个月的工资还不够去美容院做一次指甲,留在muses的居心着实可疑。

什么,生活助理?

“怎么样?”所有人立刻围了过去。

趁他还没来得及还手,我慌忙后退一步,转身打开了门。

然而他的手刚伸到一半,就被另一只不知何时出现的手攥在了半空中。这手如此的强劲有力,那小混混根本无法挣脱,原本肆无忌惮的脸此刻竟不觉有了几分怯懦。

如果不是闹出今天这一幕,那女人显然不会把长相平凡无奇的我当成情敌。

鬼使神差的,我没有叫住他,而是默默地跟在了他身后。

“姓秦的,你好大的本事,竟然敢算计到我的头上!”孙洪终于忍不住破口大骂。

原本这只是个小小的伎俩,如果不是早早抓出了我这个“嫌疑人”,想必他根本不会如此放松警惕,更不会轻而易举就中计。

隐藏在高层中的卧底终于揪了出来,险些被当成了替罪羊的我本该如释重负,甚至欣喜万分,但看着长桌尽头的秦以诺,心里却突然涌起一股说不出的感觉。

我没想到,他竟会如此利用我。

如果孙洪并没中计,他有没有想过,被搜身的我嫌疑该如何洗脱……

他似乎有所察觉,目光越过众人看向了我,眼神深邃而漆黑,没有半点情感的流露。

这令我有种莫名的惶恐,我甚至怀疑起了先前在他眸中看到的种种,不过是自己的想象而已。

秦以诺就像一面冷冰冰的镜子,我奢望能得到他的关心,那镜子里就似乎闪过一丝若有若无的关心,我妄想他可以对我信任,镜中的自己便被一股信任所笼罩,可归根结底,这一切究竟是否真实存在过,谁又能说得清……

当局者迷最贴切的解释,大抵就是如此----永远辨不出真假虚实,该看到的全然忽略,不该看到的,却尽收眼底。

又或者,将这四个字换成“一厢情愿”,也同样说得通。

会议室里依旧乱得出奇,孙洪似乎想走,但很快被一群出离愤怒的股东所包围。

他们不能忍受自己一直在受一个骗子的愚弄,就像我也无法正视自己一直在被秦以诺摆布。

下属、助理、协议女友……这些词或许都不如“棋子”二字更足以概括我的身份。

先前,何芹发那则关于秦以诺“前女友”的帖子给我时,曾经提醒过我要当心这个人。那时我反驳说自己既不是他的女朋友,也没有任何值得他利用的东西。

现在想来,这话似乎有些可笑。

我终于有了被他利用的价值,却仍旧没有被他喜欢的资格……

“我先送你回去。”秦以诺不知何时走到了我身边,语气淡淡,既可以理解为关切,也可以听成是疏离。

这模棱两可的态度一瞬间刺痛了我,我强忍着喉咙里的酸涩,摆了摆手:“我自己可以走。”

转身离开会议室,外头已经聚集了不少不知内情的人,见我出来,神色各异地让开了一条道,议论纷纷。

“她该不会要被抓进警察局吧?”

“怎么可能,她好歹也是秦先生的女朋友,秦先生以后大概会把她养在家里,不会再带到公司来了……”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