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事情……急不得。横竖,自己就快出嫁了,真正的功夫要让母亲来做,自己来讨个巧也就罢了,不需要太谄媚。

她道:“那正好。过几日是三娘的生辰,我正寻思着送什么过去。乔妈妈不如就做件小衣裳,也当让我做个人情罢。”

也不都是为了讨谢嵩欢心,她原就是喜欢的。

她苦思冥想,没有结果,只好先去歇下了。

于是那蓝衣少年便道:“我在族里排行第四,有人叫我虞四郎。字燕宜。”

刘氏瞪了她一眼,谢雪立刻就噤了声。这个母亲一向是恩威并施的。刚刚那一场柔情安抚,不代表她就会允自己失了分寸。刘氏看她还是能按捺得住脾气,倒是比较满意,只是慢条斯理地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未近,郎朗的读书声已起。都是稚嫩的童声,这批弟子是去年新收的,刚入了门。今年是要开始学着些真本事了。

谢雪暂时转移了注意力,认为也不是什么大事。可是刘氏比她心思缜密不止一星半点,便暗暗多留了一分心思。

但是华姬看刘氏不顺眼,时不时就要挤兑她一下。她刚刚冒出了这么一声,就是在火上添油。

陡然谢葭抬头望了一眼,顿时她眼中的刺探无处可藏,被谢葭逮了个正着。轻罗连忙低下头,心跳却止不住的激烈了起来。好像……元娘自一病之后,突然就有了真正名门贵女的气势,让人不得不臣服。

谢葭似笑非笑,看向谢雪:“哦,我不像大娘,能成日陪着爹爹出游。躺在床上闷得慌,唯有读书解闷罢了。”

发现是前朝的《旧乐府》,便好笑道:“字能认全么?”

旁边的大丫头翡翠怒斥道:“有你这么跟主子说话的?”

喝了药,轻罗又喂给她一颗蜜饯。低头看她手里拿着的是乐府的诗集,无奈地道:“元娘得闲,不如多看看妈妈说的‘女则’‘列女传’,看熟了,再看这些杂书。”

清明前后平民家里扫墓,贵族则去供奉了祖先牌位的寺庙。谢嵩亲自去了,谢葭因为身体没好透,经不起颠簸,也就没有参加。

可是药王庙她却可以去。一方面是路不远,再则是因为去药王庙的多是各家的夫人娘子,所以环境相对舒适。

刘氏早就收拾着要带家里几个年纪略长的子女一起去药王庙,连谢嵩都难得有雅兴,带了雎阳院的几位交好的客卿一同前往。

据说是要住一天。轻罗收拾了好几个大箱子,屋子里的乔妈妈,墨痕,还有轻罗和知画,一个不剩的带在身边伺候。专门拨了一辆马车给她们。

刘氏是唯一出行的妾室,带着谢雪和谢三娘坐一辆马车。

谢嵩带着谢宏博和宋铭书他们骑马。

谢葭是第一次出门,但也没有太好奇,只闭目养神。马车装修得很舒适,只有些许摇晃,并不会颠得人难受。

倒是墨痕,伸手揭了帘子一看,有个穿着青衣的挺拔身姿就在窗外。她看得一笑。

谢葭就偷笑。她早就让轻罗去打听过了,加上自己的猜想,也大概知道了这对夫妻的故事。

墨痕才名在外,但到底是个婢女出身。虽然追捧者甚多,可惜她身份太低只能做妾。她大约也知道那些人大多是将她视为一件昂贵又有名气的玩物。后来谢嵩无意间救了差点被恶棍打死的寒门秀才宋铭书,起了惜才之心,便将她下嫁了。

不知道有多少人惋惜。但谢葭倒觉得,宋铭书的才情和气度,不知道胜过那些自诩风流的贵族子弟多少倍。配墨痕简直是天作之合。看起来他们夫妻,也确实是非常和睦。

行了大约半个时辰,就到了药王庙。因为今天有不少贵族前往,所以庙里早就派孔武有力的僧人去山下四处把持,免得平民惊动了贵人。

谢嵩是世袭的二等开国郡公,宗室外就是最高等级的爵位。另外今天到药王庙参拜的,还有卫氏将军府,萧氏安国公,虞氏昭宁公主府,南氏礼部尚书府上,秦氏工部尚书府上。还有文远侯府三妾珍姬的娘家,中书省长官内史令朱氏府上。

开始进入药王庙的山门,各家的车轿仪仗随从就从四面八方走来,一片锦衣花海,热闹非凡。

进山门的时候,谢家的队伍停了一停,是让萧氏先过去了。

谢嵩带着长子和几个客卿,刘氏带着几个女儿,分别安排。

谢雪被安排和谢三娘住在一起。谢葭单独住在内厢的一间雅室。和刘氏一起去给药王上了香回来,谢葭已经觉得有些累了。

轻罗和知画为她推开厢房的门,抬头一眼就看到一个巨大的“静”字。室内的陈设非常简单,地上铺着厚毛毯,放着矮几。炕靠墙,只在窗下点缀了一个落地的水墨花瓶。虽然没有插花,但是打开窗户,便看到窗外的梨花开得正好。

乔妈妈端了糖水来。

谢葭喝了一点,问起谢嵩他们的动向。谢嵩去和同僚寒暄。刘氏带着两个女儿没有出去。

休息了一会儿,谢葭让轻罗把她带的那几幅画拿出来。

“墨痕姐姐。”谢葭罕见得有些脸红。

这些画是墨痕帮她弄来的,墨痕自然知道她想干什么。只是小女孩拿着父亲的画去给同窗看,到底还是有些炫耀的稚气。她看了就一笑。

谢葭低声道:“先前在雎阳院的时候,就已经约了几位师兄一起赏花。几位师兄想必都带了自家拿手的点心。偏我没有想到这些,倒是带了几两花茶……”

墨痕坦然道:“元娘只管吩咐就是了。”

谢葭笑道:“早听说姐姐煮茶的手艺一流。我心想,虽然是几两无足轻重的花茶,可是若有墨痕姐姐的手艺,也就不至于失礼于人。”

再普通的花茶,要是第一文婢墨痕亲自来煮,那也是面上倍儿有光的事情,还怕镇不住那群小屁孩?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就是墨痕这种才女也不能免俗。她笑道:“那奴婢得先想办法弄一套茶具才是。”

因为怎么也要在屋子里吃过午饭,等到下午才能出去和萧逸辰他们一聚,谢葭休息了一会儿,就想出去到处看看。

后院的梨花开得正好。天生带着一股清甜的香气,树木叠嶂,白花团簇,令人一眼忘忧。

谢葭今天依旧穿着男装,因为身体娇弱,所以外面还披了一件大氅。

盯着那梨花林看了许久,突然见一人从林子里走了出来,只穿着单薄的蓝衣,身姿挺拔,青丝如墨。这如画一般的梨花林下,他入鬓的长眉也少了几分清冷的意味。

谢葭天不怕地不怕,不知道为什么就有点怕他,不由得呐呐地道:“卫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