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葭便同往日一般去了雎阳馆。

乔妈妈在内院已经浸淫了多年,虽然不是管着库房等重要处的要紧妈妈,却也是很有几分体面的。她被拨到谢葭这里照顾嫡女,等于取代的就是嫡女乳母的位置,又和墨痕同室。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以后只会越来越好。所以府里的大妈妈多少都给她几分薄面,晚上也都来讨杯酒喝。

如今谢葭开始上学,谢嵩退了教养妈妈。女儿的年纪到底还小,谢嵩就吩咐刘氏给她找个年纪大贴身伺候的妈妈,又把自己身边年轻的管事妈妈墨痕拨了过去。

这少年长着一双会笑的眼睛。看得出来,他是很早慧的那种孩子,举手抬足之间俨然已经有了大人的风范。

刘氏嘴角噙着一丝冷笑,道:“侯爷既打算好了要她袭爵,那就不会再续弦了。比起嫡女,有生母帮手的嫡子才棘手!”

轻罗一夜没睡好,面色有些憔悴。知画和谢葭年纪相仿,也做小男孩打扮,充作小书童。

“……刘姨娘很是上心,让赵妈妈亲自到怡性斋去问了。不过入画的嘴紧,赵妈妈也不敢多问。其他几个,二姨娘和三姨娘,就没敢到怡性斋去造次,只遣了人来我们楼门前走了一遭。”

看起来,刘氏的处境还真是艰难。除了娇媚的华姬,府里还有谢嵩的同僚的一个庶侄女,就是三妾珍姬,生了四娘才一岁。珍姬的出身是最好的,又有娘家帮衬着,刘氏不得不礼让三分。

“若是在外面受了什么气,都忍下来。”

不管怎么样,她是很能藏得住心思的。见了谢葭,面上便带了笑,也没有坐。真是半点错处也挑不出来。她笑道:“元娘身子可好些了?”

谢嵩惊讶地道:“都认全了?”

谢雪正经过,只觉得有个东西打在了伞面上,掉了下来,竟是她送出去的那个香囊。她抬头一看,只见谢葭的闺房窗户紧闭。

去,那破东西谁要看。女则?统共就十篇,她一眼就扫完了。列女传?傻子传还差不多。现在她脑子还清醒,要是那书看多了变傻了,那多不值当。

“怎么?我瞧着挺好看的呀。”

乔妈妈笑道:“护膝是穿在里面的东西,本就不能太厚重。粗针脚固然好看,但是外面再罩上一层就不方便了。”

看来谢雪花绣得不错,东西却做得不怎么样。光图好看,实际作用倒不明显。

乔妈妈叹道:“大娘年纪毕竟还小,缺了些心思。”

谢葭道:“这么好看的东西,穿在里面怪可惜的。乔妈妈你帮我好好收着罢。”

乔妈妈想了想,觉得确实不适合穿着,便也没多想便答应了。

结果第二天去上学之前听到消息,华姬又有了身孕。

谢葭闻言一笑,道:“这是好事啊。”

上课的时候,谢嵩也红光满面的,颇高兴的样子。连学生都感觉得到他的好心情。

萧逸辰困惑地看向谢葭。谢葭朝他神秘一笑。

下了课,虞燕宜他们便围了过来。

秦子骞道:“葭娘!你必定知道,快告诉我们!”

谢葭有点受不了他靠得太近,一副咄咄逼人的样子,皱着眉头道:“说什么啊!没头没尾的话,谁知道你问的是什么啊!”

南旭尧撇了撇嘴,道:“你少来,刚才学堂上我就看到了,你对萧六郎笑得可得意。你不知道谁知道。何况,老师是你的父亲啊。”

虞燕宜拨开秦子骞,笑道:“好了,葭娘,别卖关子了。告诉我们罢,老师今天为什么那么高兴?”

他苦苦思索,道:“要不,我明天来的时候给你好吃的?”

谢葭笑了出来,不屑地道:“当我和你们一样,都是孩子呢。”

顿时众少年都有些不服气。说得好像她就是个大人一样。

谢葭招招手,五人的脑袋就挤到一处,连萧逸辰都挤了过来。谢葭小声道:“我家要添小弟弟或是小妹妹了,所以父亲挺高兴。”

众人恍然大悟。

孰料萧逸辰突然语出惊人,不屑地道:“妾侍而已,有什么值得欢喜的,又不是再添嫡子。”

一群小屁孩又愣住。

不过萧逸辰的脾气很有些桀骜不驯,这也是出了名的。平时就连相好的虞燕宜也不太敢招惹他。

只虞燕宜低声说了一句:“六郎。”

突然谢葭冷冷地说了一句:“妾侍而已。妾侍的本分就是为夫家开枝散叶。你今日若这么说,那你有本事以后不要娶妾……她的声音不大不小,但偏巧身边的几个人全都听见了,全都有些惊讶地望着她。

谢葭是一概不理,连看也不看萧逸辰一眼,好像半点和他对峙的意思也没有。

萧逸辰盯了她半晌,见她就是不理自己,也有点着恼,道:“你等着,我就是不娶妾!”

谢葭倒是被惊住了。萧逸辰到底是孩子心性,看她这样,也有些得意,觉得自己是把她震住了。

谢葭就不做声了,只看了他一眼,就自顾自去坐好了。

她的心情突然就不太好了。孩子最是敏锐,自然也感觉到了。

萧逸辰见虞燕宜他们都看着自己,只觉得莫名其妙。直到上课了,还想不通自己是哪句话惹了她不高兴。

他想,难道是他比她多说了一句,让她觉得不服气了?

可是谢葭后来就也不怎么理人了。上了一整天的课,都蔫蔫的,连虞燕宜也不能挑起她的兴致来。

晚上回去,谢葭做了功课,心里有些烦躁,早早地就躺下了。

不管谢嵩现在对她有多么宠爱,在这个时代,她迟早还是要嫁人的。门当户对的人家,最少都已经养了两个通房在身边。如果以后想相安无事,为了名声,抬几个妾侍也不是什么大事。

在这件事上,虽说最终决定的还是谢嵩,但是作为代执中馈的贵妾,刘氏也是有一定的发言权的。

谢葭翻来覆去,郁闷的要命。

睡在床尾板的知画就嘟囔道:“元娘……是不是有心事?”

谢葭道:“没。你睡,别闹我,我马上就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