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澈的水眸看了看桌子,没有一点要坐下来吃东西的意思,她转身往大厅外面走。慕晏辰终于有些坐不住,俊逸苍白的脸闪过一道痛楚的光,在她擦身而过的瞬间伸出长臂抓她的手,叫一声:“澜溪。”

“唔……”

——就算不叫哥哥又怎样?他还是姓慕,血缘还是能透过简单的姓氏提醒他罪恶的存在。

“你们机票都订好了,还跟我商量做什么?”

是她不该睡那么死,才会被他从椅子上抱到床上半点感觉都没有。

他,到底怎么了?

“蓝医生,蓝医生!”护士也焦灼起来,喊起了长廊尽头的值班医师。

低哑的嗓音瞬间变得冰冷,打断了他的话。

“澜溪。过来。”

近乎眩晕的剧痛中,视野都是可怕的猩红色,慕晏辰浓密的睫毛被血覆盖,缓缓睁开,唯一看到的就是那个纤细的身影,双手撑地,靠在车壁上,满脸的悲伤和泪水,还有眼睛里天塌了一般的恐惧。

安静到就像那些年在国外,每到深夜他坐在奢华空旷的房间里,听着秒针滴答滴答走,身体困倦到极点,却被孤寂折磨得精神百般清醒,彻夜无眠。

“……”

慕晏辰深邃的眸子里血丝满布,清冷的眸在空中游离一圈,轻轻拉开门揽着她走出去,低低道:“我带你去。”

她就只能这样抗议。不要他的好。

“我不要住这儿……”她湿漉漉的睫毛眨着,脸从他手指间别开,带着一丝哭腔抗议。

浑身寒冽的气场如墨水版晕散开来,他薄唇冷漠地抿着,半晌起身,开口道:“渴了么?我去倒点水过来。”

也许。

“你也说过。你不也是我的长辈么?”

一句话就这样歪打正着地进了耳朵:“这样吧,你也不想配合,那就叫家长来一趟吧!”“王贱贱”铺平了桌面,表情冷漠,“或者我这周六去家访,你说呢?”

良久,良久身后都没有动静。

他走进来,一身色调柔和的家居服少了些压迫感。

***

慕晏辰黑眸睁开,猩红在剧痛中渐次散去,片刻便反应过来是她狠狠咬了他的舌,他竟也不闪躲,反而辗转着继续吻,将那股嗜血的甜腥味含住,喂给她,让她也尝尝血的味道——疼痛与罪恶中的爱,谁会比谁更舒服?

那个吻是假的,她手腕上的痛也是假的,都是假的。

一个猛力的拖拽,澜溪痛吟一声跌入他怀里,浓烈的酒气将她淹没,她几乎下意识地就要撑着他的肩膀起来,慕晏辰却掐住她腰将距离拉开,将她抵在沙发靠背上,沉沉压下,掐住她的下颚与他对视,嗓音缓慢,字字清晰:“慕澜溪,你是瞎的吗?看不到我对你的好,还是你根本感觉不到我在等你?”

莫如卿看了看她,抿一口茶道:“不用找了,晏辰不在。”

他抬眸,清浅又关切的一眼扫过澜溪,把粥轻轻放在一边,嘴角弯弯:“嫌她重就让她起来,不然等她睡死了,搬都搬不动。”

她当时也倒在地上疼得呲牙咧嘴,看见慕晏辰抱着澜溪,哑声在她耳畔说“澜溪别怕,很快就不疼了”,纪姚眼泪都快冒出来了。

纪姚就要含着泪冲上来,被纪恒挡住,一个犀利的眼神制止她胡闹。

女生眼睛都绿了,嗤笑一声,发颤的手指着澜溪:“好,好……你行,我记住你了!!”她说完就开始滴滴按键,一副杀人不偿命的表情。

“哎,”纪姚不怀好意地凑过来,“你哥哥对你真的很好哦,你痛经他都管,现在住校一个星期都不一定能见到一次了,舍不得吧?”

柔软的头顶突然搭上一只手掌,掌心熨帖般的温度让澜溪猛地一颤,接着头顶落下低沉的嗓音,带着从未有过的暗哑柔和:“在学校不要任性,没有人会护你,所以就算不喜欢老师也要好好上课,高三很重要,你是在对自己的未来负责。好好照顾自己,知道么?”

“纪恒说帮我搬。”

顾不得佣人惊讶的眼神和叫喊声,澜溪拧开了洗手间的门,“砰!”得一声关上,闪着泪水喘息着,靠着房门跌坐了下来。

澜溪小脸红了,性子里的叛逆被激发出来。

她身后跟着佣人,佣人托盘里面端着两碗清凉的汤水。

“还有……”

这样却着实好了一些,巨大的震动让慕晏辰稍微清醒了一些,他艰难抬起眸子,费尽力气撑住墙壁,这才垂眸,忍着剧痛席卷带来的满身燥热,凝视怀里被撞痛的人儿。

慕铭路切齿:“大哥,你不过就是偏袒你这个私生子,所以他说什么当然都是对的!”

是二叔。

慕晏辰眸色黯沉了一下,开口道:“忙收购案,学怎么压榨企业的最后一滴血。”

她被自己吓到了,垂了小脸,撑着身体的双手都开始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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澜溪却缩在帐篷里面,侧躺着,听着外面的嬉闹声,一阵委屈,手把睡袋揪得皱巴巴的。

澜溪到底是爱玩的,小心翼翼回头,看到慕晏辰正被几个男生围起来讨教着怎么生火更快更旺,放心了些,脱了鞋子,卷起裤腿,招呼着纪姚一起下水捞鱼了。

慕晏辰眸色微微冷冽,松了她的手,她一个小小的踉跄,差点往后摔过去,一个臂膀却在此刻宛若牢笼般紧紧禁锢住了她,哪怕她眼神再可怜,也不容她动弹。

澜溪小脸绷得紧紧的,赌气不说话。

“那野营……”她没忘记正事,可怜巴巴地重复。

澜溪小脸苍白,弱弱地摆摆手:“我不解释了,说来话长,周六你们去吧,玩开心点。”

澜溪也有了一点奇怪,眨眨眼,迷茫的表情中透着一丝可怜,看看他再看看管家:“不对吗?那你们……是什么时候发现我不见的?”

慕晏辰心里有了那么一丝冷冽的迷茫,他确定自己不是那么容易心软的人,难道这一刻的耐心和妥协,就因为她刚刚不清醒下对他展露的脆弱吗?

精美的小勺子泛着银光,澜溪凑过去轻轻戳了两下,看着这个纪姚在宣传单上垂涎了好久的冰激凌,水眸渐渐泛红,突然觉得这个世界颠覆得太快,真的太快。慕铭升对她的管教其实很严格,就算家境很好也培养得她不爱乱花钱,这种店平日里她们走过只能对着宣传海报yy一下,从未想着能坐进去这么悠闲地享用。

因为吃一次,就要想着自己下个月怎么办。

她嘴角勾起了一抹笑,笑里有泪,突然觉得有了慕晏辰,她的世界就变得不一样了,一切都不一样了。

“怎么了?”低沉的嗓音伴随着温热的气息萦绕而来,她纤瘦的肩膀被揽住。

澜溪把小勺子插在上面,水眸平静毫无波澜,朝他推了过去。

慕晏辰沉静的眸光再次闪烁一下,薄唇抿紧,半晌才轻轻吐出几个字:“要我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