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眯着眼睛想了想,“罢了,等等再说吧。”睁开眼,看看自己一双厚实白皙的手,淡淡说道,“魏氏那身子骨,真叫人担心呢!”

尹嬷嬷等人在屋里听到动静,赶到院子里来看,一见皇帝龙驾停在外面,登时傻了眼,扑倒在地,跪拜请安。

舒倩仔细看看,这娃长的不赖,看模样脸色,已经没有多少这个年龄时的青涩。嗯,应该已经成亲出建府了。想了想,走上前来,亲手扶起永瑆,嘴里说着,“好孩子,难为你来。这些年,过的不错吧?”

这二人想开了,可是一时半会儿,面子上下不来,都故意撇开头,谁也不理谁。

与小船擦肩而过之时,认识的,都乐呵呵地打招呼。有的还扔过来两条鱼,活蹦乱跳的,向外扑腾着水珠,“刘先生,中午加菜吧!”

乾隆得知真相,心中反而愈加难过,摆摆手,“都退下吧,这件事,以后不要再提。”儿子打死外孙,总不能真叫儿子偿命吧?

小平到慈宁给太后汇报情况时,太后特意叫把这消息递给皇后。舒倩听了,语重心长地对着小巧、小平教导:“记住,女人过了四十是更年期,一定要补血补铁补钙。不然,很容易把人都得罪喽。”乌拉那拉氏不就是个例子?

和珅一听,急忙拱手,“那可是大好事,兄弟一定去。”这刘墉,该不是想我的银子了吧?呵呵,刘大人啊,这辈子,咱可是财不外露,您就等着吧。

弘昼一翻白眼儿,“放心,谁的儿子谁教训,有我在不用劳烦皇上动手。”

和珅细思,便将乾隆心事猜透几分,急忙跪下,软语解释:“皇上爱惜奴才,提擢臣为正蓝旗副都统。臣感恩不尽,只知忠心为主,不曾想过给家里买几个奴仆。至于奴才家的日子,说不出来,不怕皇上笑话。奴才自从和二房分家之后,便一直拮据。好在奴才媳妇贤惠,弟弟懂事,这才勉强过下去。这两年虽说好多了,但眼看奴才弟弟就要娶亲,奴才想着,多省一点,等来年,攒够了聘礼,也好娶房好弟妹。故而,没有请丫鬟家仆。叫皇上笑话了。是奴才的不是。”

乾隆面前是张大桌,摆了六六三十六道菜。另有酸甜咸三味羹汤。凑个三十九,吉利数。据说,这还是因为缅甸战事吃紧,乾隆老抽特意叫御膳房删减之后的规模。

“是啊,因为无宠,所以,她嫉妒。因为无子,所以,她担心。虽然她有嫡福晋的名分,有祖宗家法护着,可是,绵忆毕竟是索卓罗氏亲生。只要索卓罗氏在,西林觉罗氏就不可能完全掌握荣亲王府。更甚,随着绵忆一天天长大,西林觉罗氏的地位,就会一天不如一天。胡氏虽然有一女,但与绵忆地位相去甚远,且早晚要出嫁,胡氏又没什么名分,自然要寻求靠山。更何况,你也说了,索卓罗氏善妒,不止一次得罪胡氏。这样看来,胡氏投靠西林觉罗氏,妻妾二人设计,逼索卓罗氏殉葬。最后,最为得利的,是西林觉罗氏。西林觉罗氏为了安抚胡氏,堵住悠悠之口,必会善待她们母女。”

这本是悲切之语,出自寡妇之口,并无不妥。她这么一哭,西林觉罗氏与胡氏听着,里外不是滋味儿。怎么,你还有个儿子,就活不成了,那我们这既没男人,又没儿子的,不如一头撞死的好!于是,二人看索卓罗氏的妒意,就又上一层。

弘瞻听了,不敢说话。刘墉低头,不回话。

胡氏领着人抱绵忆和大格格出去。西林觉罗氏与索卓罗氏到屏风后头回避。太医诊脉之后,不敢隐瞒,把荣亲王所患病情,一一说明。

老六永瑢出继,接下来,就是老八永璇。

乾隆呵呵笑笑,“爱卿果然有才有德。朕甚爱之。特擢拔为内阁学士,任职南房。即日起上任吧。冀宁道台道台一职,朕另有安排。好了,退朝吧。”说完,火烧屁股似的赶回养心殿。坐在御驾上,一路走,一路琢磨,“这个刘墉,怎么说起话来,跟先帝颇有一比?还好还好,他不是朕的爹!”

十二看了,“哦,怪不得你不要,原来,是想要五个金瓜子。”说着,从荷包里又掏出三个来,捧在手上,眼巴巴地看着掌柜的。

冯氏一把搁他怀里,低声嘱咐:“好好拿着。你当是军营里不花钱呐?告诉你,那里头花钱的地方,多着呢!进去以后,跟着富察家三少爷,多看少说、多练少做。同僚要兑钱吃酒什么的,只管去。但有一点,违纪的事儿,不能做。花酒什么的,更是不能喝。可记住了。”

第二天,太后就接到十二中毒之事奏报,闻言大惊。回想起无端夭折的许多皇孙,顿时坐不住了,将太医院院正叫来,好一番敲打。

原来如此。怪不得,依旧保留着人的单纯与良善。舒倩长舒口气,对二人说:“嬷嬷我就不说了,她家里,儿孙都有了。你们俩,好歹跟我主仆一场,等将来你们出的时候,我一人送你们一份礼物,权当是压箱,尽尽主仆情分。嬷嬷到时候提醒我,别给忘了。”

等等!要是自己顶着乌拉那拉氏的名头,多熬几年,等熬死令贵妃——乾隆后,可是没几个老人了。那时候,再服个软、认个错,以乾隆这厮子,说不定,恢复自己皇后位也不一定。反正,再差也不过现在这样子,呆在慈宁小佛堂里,与佛祖为伴。

她这边正在想着,就听上头太后转过来问自家祖母:“这么多年,你也不来进看看哀家。可见,是个没良心的。”

张氏一听,急忙站起来笑着回答:“主子可是冤枉奴才了。奴才哪一天不是佛前三炷香,求佛爷保佑主子平安和乐。奴才想主子,想皇上,可是,您每日里忙,奴才怕打搅,这才不敢来求见。主子,您可不能冤枉奴才一片真心呐!”

此话一出,太后跟陈嬷嬷都笑了。太后指着张氏对陈嬷嬷说:“瞧瞧,还是年轻时候,在雍王府那张利嘴。哀家才说她一句,她就有十来句回。真该打嘴!”

陈嬷嬷赔笑,“那是太后主子仁慈,她才敢科打诨。”

张氏也笑着赔不是。

太后收了手,看看喜塔拉氏娇娇,心中暗自琢磨,这孩子也太沉静朴实了些,大人说了这么多话,然连头都不抬。难道,这就是皇上所说的“沉稳”之人?

想了想,吩咐秦媚媚带二位姑娘去小佛堂拜见皇后,自己留阿桂夫人和张氏说话。

章佳氏与娇娇并排走在秦媚媚身后。一路上,章佳氏直视前方,大大方方走路。喜塔拉氏娇娇则头也不抬,安安静静,力图藏在章佳氏一身光芒之中,最好没人能看得见自己。

到了佛堂外,秦媚媚说明缘由,守门侍卫急忙开门,尹嬷嬷便迎了出来。对秦媚媚笑语:“这就是章佳氏、喜塔拉氏两位姑娘?”

秦媚媚点头,“咱家奉太后之命,送两位姑娘来给主子娘娘请安。”

尹嬷嬷笑笑,伸手塞给秦媚媚一块银子。这举动,看在两位姑娘眼里,都觉不可思议。哪知,秦媚媚偏偏心安理得、大大方方地受了,转身请二位姑娘进院子。

刚进院子,就听佛堂东边,一丝琴声,幽幽传来,静谧祥和中,略微有些涩意。

尹嬷嬷领着二人到佛堂东间,打帘子请二人入内。

二人进来,琴声乍停,就见一中年妇人,身着浅紫旗袍,脑后挽个圆髻,只别一支珊瑚东珠钗,双耳下,各自垂落三颗东珠,其他首饰皆无。那耳边东珠,随着妇人抬头,轻轻摇晃。

二人知道,这就是当今皇后,急忙行大礼参拜。

舒倩收了琴音,往下看,两个十七八的小姑娘,跪在座前。微微一笑,“起吧。小巧看座,尹嬷嬷奉茶。”

二人款款站起,依次落座。

章佳氏斜眼,瞥见皇后身边古琴,不由惊叹:据说,这把凤头焦尾琴,乃是当年先帝特为年贵妃所制。用的是巴蜀冰蚕丝、吴会焦桐木。琴声清澈悠远,抚之忘情。没想到,然落入了皇后手中。看来,这位皇后,也不是如同父亲所说那般不得宠。

章佳氏这边低头思量,眼珠乱转,舒倩则是看在眼里,微微摇头:到底年纪尚轻。

再看喜塔拉氏,除了尹嬷嬷奉茶,欠身接过,再无一句话。同样低头,这位可是安安静静,半点儿小动作也无。甚至恨不得装成柱子,权当自己不存在似的。

舒倩端起茶杯抿一口,想起昨夜动用孝敬宪皇后留下那点儿势力,总共就查出来:章佳氏乃是阿桂之女,这个喜塔拉氏,则是一个小知府的女儿,家中只有她一个,兄弟姐妹皆无,典型的独生女。唯一值得一提的是,她的祖母出身内务府世家,曾经当过乾隆母。

原本,舒倩更加偏向章佳氏,无论如何,媳妇出身好,将来也是儿子的助力。现代时,前夫之所以放弃沈衲敏而选择自己,不就是因为婆婆看上了自己家族势力?只是,想起乾隆昨晚暗示,舒倩又迟疑起来。

虽说乾隆让她挑,但并不代表自己就能随便挑。“沉稳”二字,摆明了就是乾隆的态度。如今看来,乾隆是希望给十二指一个家世普通的媳妇,以防当年康熙八阿哥之事重演。

想到这儿,舒倩点头,家世普通就普通吧。至少,这个喜塔拉氏看着也不是糊涂人。孝敬宪皇后家里,不也比不上年贵妃娘家势力吗?再说,乾隆这厮忒能活,只要他不死,能不招他忌讳,就不招他忌讳。

扭头看看尹嬷嬷,她老人家正两只眼滴溜溜地在两个姑娘身上打转。微微一笑,吩咐小巧:“天渐渐热了,送两位姑娘回去吧。别让太后久等。”

章佳氏与喜塔拉氏娇娇听闻,都有些惊讶:这就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