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知秋苦笑,低着头写好方子,递给了林亿。

范妙菡急得眼泪都出来了,不知怎么帮他才好。孙兆跺脚道:“这下好了!治死人了!我看你怎么办!刚刚出道,最忌讳的就是这个!老太爷让你学医,只是让你学着行医,可没有让你给人看病去,你倒好,在人家林太医的医馆学医,到抢着给人家的病人看病起来了∷家度量大,不跟你一般见识,你呢,不知道进退,不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便厚着脸皮给人看病了,你也不想想,你才学了几天看病?现在好了吧?我看你怎么收场!”

孙永泽望了一眼林亿,想不到他竟然告诉病患,方子是自己开的,这是病情已经好转之后,他才这么告诉病人的,显然不存在推脱责任问题,而是不想掠人之美。对这位太医的胸襟更是敬佩。

林亿道:“这个病人继续吃了两天的大剂白虎汤,还是高热昏迷不醒,上淬说我的辩证不准,不是白虎汤证,现在看来,果然不是,只是当时你只说他是温病,没有说究竟是什么病症,也没有用方,今日我来,便是想跟你再探讨这个病案,听听你有何高见。你先前说的这病患是热入营血,气分有热,又是怎么回事?”

孙奇也是十分的惊讶,过来问道:“你说的这些,都是从那里看来的?是爷爷书上的吗?”

他越是这么说,孙永轩就越不好意思。

叶知秋站住了,道:“放心,我去哪里都会带你们走的。只要你们还愿意跟我走。”

孙奇拍了拍叶知秋的肩膀:“去吧,好好用心读书,别辜负了爷爷的一番苦心!”

孙兆哭丧着脸道:“他,他学得会吗?”

孙奇道:“是啊,官家最敬重的便是娘娘,如今娘娘劝说他放过咱家,官家都不答应,非要把这件事弄个水落石出,唉,这就很难办了,所以,咱们得尽早想出万之策以应对啊。”

范妙菡本来喜滋滋地瞧着他的,一听这话,气得一跺脚,大声打断了他的话:“你就是因为这个才不愿意我接受他的珠宝?”

孙永珍笑道:“呵呵,那你倒是因祸得福啊。”

里面哭声小了。叶知秋和范妙菡两人互视了一眼,进了大屋。一个丫鬟挑门帘探头出来,道:“太太请你们进来说话!”

听到自己的辩证跟大师哥孙永轩一样,叶知秋很是高兴,证明自己辩证是准确的,瞧了旁边范妙菡一眼。范妙菡也喜滋滋道:“太好了,你真厉害!”

“看得好看不好的都没关系,一把老骨头了,又是老病,治不好也治不死,咳咳,左右给你练练手脚也好。”说着,捋起衣袖把手腕放在了脉诊上。

碧巧苦着脸道:“爷,我喝多了,再喝可就要醉了!”

碧巧奇道:“这老郎中怎么知道梦到白面白衣人用白刀子割头,就是肺虚呢?”

叶知秋笑了笑,心里思索着诗词,要是此刻在那善于吟诗作赋的可馨姑娘那,小酌吟诗,那才有情趣呢♀时廊外雨更大了,哗哗的,当真如端着盆提着桶往下倒一般,这下子诗情画意冲淡了不少↓沮丧地要坐回位置,突然想起一首打油诗来,自己笑了,又忙打住,正色道:“有一首了,你明天听着:

碧巧快步走到衣柜前,一边取衣服一边道:“先给你换!完了我再换!”说罢,拿着一身叶知秋的衣服过来,耷拉在床边屏风上,伸手给他解衣袍。

厨娘赶紧跪趴出来,哈着腰望着他。

敲门进院,穿过前厅,来到垂花门外,又敲了门,门上小窗户拉开,后面门房老婆子见是他,这才开了小门°笑道:“少爷才回来啊?太太已经睡下了,嘱咐你饿了就让厨房做点吃的』后早点安歇。”

林亿浓眉紧缩,缓缓点头,捻着胡须道:“这病着实让人奇怪,表有寒,理有热,这明明是个白虎汤证,可是用了白虎汤,为什么没有半点效果?”

他其实是想说这关系到林亿医馆的名誉,的确是,如果孙氏医馆的一个小学徒跑到林亿医馆里指手画脚说林亿用方不对,而林亿又因此改变了自己的用方,按照对方的意见办了,岂不是非常丢脸的事情,后面还坐着很多候诊的病患,他们要是把这件事传出去,传到外人嘴里,只怕更难听了。虽然两家医馆关系不错,林亿和孙用和父子三个也都是同殿为臣,以往都很友善,但是同行是冤家,相互竞争还是存在的,不能不考虑医馆的声誉。

林亿把方剂说了,又给他讲解了剂量使用的原则,叶知秋记住了,抄方给了药柜抓药。

林亿有道:“剩下的时间,我看病,你帮我抄方学诊病。”

范妙菡想了想,道:“算了吧∫好多东西都还没有学,去了也听不懂,还是在家先学书本上的东西吧。”

听了叶知秋这句话,林亿愣了一下,捻着胡须想了想,一时不知道怎么解释这个问题。

医馆里,叶知秋坐在孙永轩诊病的长条几案旁的凳子上,对着排队等候不时上来询问的病患解释着孙大夫马上就来,可是左等右等都不来,自从孙永辕上辞件事之后,很多病患都知道他的为人差,都不想去找他看病,所以尽管医馆里等了很多人,却很少有人去孙永辕那边看病,他似乎也已经知道了这件天大的祸事,坐在椅子上发呆,也不主动招呼病人去看病。

孙兆道:“就算你会治病,也治好了病人,谁有相信这些病人的疾病跟伤寒不一样?”

孙兆一拍大腿,道:“这解释好!就这么说,——《黄帝内经》《难经》说风温就是伤寒,应当按照伤寒治,所以老太爷按照这种说法用了伤寒的辛温发表麻黄汤,结果坏了,二皇子病危,赶紧改用老太爷以前治疗这种病症的经验方,但是,由于前面错的太厉害,二皇子病情太过危重,已经来不及救治,所以死了,这就怪不到老太爷,而只能怪《黄帝内经》《难经》,谁让他们说温病就是伤寒呢!”

见此情景,范妙菡笑逐颜开,抓住旁边叶知秋的胳膊使劲摇晃:“我刚才还莫名其妙你说了这么大一通是为了什么,却原来是为了这个啊!”

孙兆怒道:“你这颠三倒四的说什么呢!”

“那是旁人,现如今她单独请你,自然不用预约的。”

半晌,可馨才款步走到失魂落魄的叶知秋身旁,低声道:“四少,有何不开心之处,说来我们听听,一起出出主意,却也强过苦闷心头啊。”

可馨微笑点头,小丫鬟急忙下楼叫上几个乐师来,可馨这样的高级歌姬,养得有自己的专门乐师,奏乐歌舞的。

“到了你就知道。”

叶知秋问孙永轩道:“大哥,最后替咱们说话的那个老医官和年轻医官是谁啊?”

“这个问题很好,也是今天争议的关键!”林亿不温不火,缓缓道:“可是本官又要问了,孙太医身为太医,已经十数年,他能不知道辩证不清不能用方吗?那他有为何会用方?咱们不能太过苛刻,而应当回到当初的实际看看,孙太医有没有时间来征求大家的意见?——大家仔细看看病例记载就知道,二皇子伤寒发病凶猛,来势很盛,前方刚用不久,便出现高深神迷,痰蒙清窍的危症。面对随时可能死亡的危症,换做是你,你是及时对症治疗呢?还是放下不理,一个个征求其他太医的意见,集思广益找到合适的经方再治疗呢?嘿嘿,只怕把方子征求好了,二皇子也病死了吧!”

太医院是北宋设立的最高医学教育机构同时兼任医疗机构。面向各地方医学机构学生和社会召开优秀学员,这些学员毕业后,成绩特别优异者,便可以进入翰林医官院了。今日来旁听的,应该都是太医院中成绩优异者。

“你把我收了房,我就是你的妾,就能一辈子服侍你了。”

看到这,叶知秋已经明白了,从症状来看,二皇子得的是风温挟湿。按理风温应当是烦渴,但是二皇子是渴饮不甚,不过,从舌薄白腻来看,是兼有湿的缘故,体内有水湿,所以不太想饮水。因为风温证是以肺为病变重点部位,在病变过程中容易外发红疹,所以二皇子出现舌正红,胸腹红疹散在,这些说明其肺经气分热邪波及营分,窜入血络导致。

叶知秋想不到这十一二岁的小家伙,居然能说出这等话来,站起身,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很好!当真是疾风知劲草,好样的!”

“你转了吗?”

正说在这,就听到身后有人道:“丫头,乱翻什么呢?”

“公平而言,家父治下并无劣迹,但其到底是学医之人,或许了无政绩,变成了范某涂销之由,罢官还乡,一病而终。每每想起,便觉痛心,虽然不至于为此怨恨,但要与范家联姻,却是不能的,所以便只能按下倾慕之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