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闵武笑嘻嘻罢手。说:“舅舅,这事我爹还不知道呢。我们兄妹是瞒着他出来的。”

叶荷香退而求其次,说:“魏大哥,要不这样?闵文已经大了,这么几年都没有读出什么名堂来,家里农活也要给人帮把手,他就不读了,让闵武一个人读。你看怎样?”省下一个人读书钱,总归比一文都没有捞到手的强。

章杏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她总算明白为何叶昌河会诬赖她了,这分明就是长梁不正下梁歪!家教渊源流长啊。

,章杏带的一些东西,在不缺吃穿的年月确实寻常,但眼下对于李家来说,却是十分难得。

魏闵武眼睛一瞪,“我喊了啊,我怎么没喊?是你没有听见吧?”

章杏过来魏云儿家,魏宝宏正在屋里,见了章杏点了点头,不发一言,就避出去了。

菜种子已经下了地,魏云海出去了,叶荷香在家里,往常这时候吃完了饭,她一准是要带着章金宝出门的。但是章金宝已经将他娘丢到九霄云外了,怎么都不愿意跟叶荷香窜门子,寸步不离章杏,时不时还拽章杏,叫唤:“姐姐捉兔子去,姐姐捉兔子去。”

“真是越说越带劲了!”那妇人跺跺脚说,“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儿?大街上,左邻右舍都在看你热闹呢!还不住嘴!”一边又冲铺子里喊道,“春来,春来,还不过来把掌柜拉进去。”

“去吧。”妇人点头,看着少年离开。掌柜笑眯眯将何夫人与何小姐迎到里间看料去了。叶荷香边看料子,边低声问店里伙计:“这位夫人是哪家府上的?”

叶荷香身形高挑,章杏则比同年孩子瘦小许多,叶荷香穿在章杏身上,何止是大了许多,简直再钻进一个人都可以。叶荷香也摇头,埋怨说:“你这丫头一天到晚都吃到哪里去了,总不见长肉。”

“你,你怎么知道菜园子有几个菜的?”叶荷香问。

贺大婶子有一个女儿跟章杏差不多大,因河水冷,就没舍得让她出来洗衣。贺大婶子见到章杏抱了那么大一个盆子,连忙站起来招呼喊道“丫头,来,来,到这边洗。”说着将自己盆子挪了一个位置。

章杏不禁笑了笑,“不怎么样,不洗就不能动,我拿去倒隔壁家猪圈去喂猪。”

那小子呲牙咧嘴,倔强吼道“我没有妹妹!”

叶荷香虽是大字不识的村妇,但是也知道,这人口买卖是签有文书的,若是私下逃走,不被找到还好,要是被找到了,那就是逃奴,买主可任由处置,胆敢藏匿的,那也有连带责任。

李大河夫妻两个自是退让不要。

刘来财看她一眼,小心翼翼说道“杏丫头,这就是你家?”这哪里还能称之为家?墙都倒了,破成这样子,一看就知道好久都没人住了。

“小姑娘。”这人开腔了喊道。

郑连升带了章杏过去。码头风大,高瘦中年汉子脸都冻得有些青了,擦了一把青鼻涕,说道“连升,你们怎么才来?我都等老半天了,你们若是再不来,我就要去找你们了。”

这几日里,通过妇人话语,她知道眼下是在河阳境内的背北山里。这家的男人是个猎户,姓郑。妇人是山下燕子沟的人,姓刘,嫁过后就很少下山。家里独子今年十五岁,小名叫虎子,大名叫郑学承,是燕子沟的教书先生取的名。

“那么黑,他跑得比兔子还快,我哪看得清?”男人辩解说。

“杏儿,再动,你就要掉下来了。”石头又喊道,“你听我说。”

仔细找了一番,她不仅现了不少马蹄印,还现不少杂乱人脚印。

章杏按石头说教,又练了几次,总算是能拉开弓弦了。在与兔子野鸡赛跑了几日后,也有了成效,射中了一只短尾巴的野鸡。

看见来的这两人,章杏心里不由得一沉,后面那个年幼她不认识,但前面那个她是见过了的。就在蠡湖山院里,当时他陪站在那位二公子身边,也是一身藏青衣衫,笑容和煦,也不知是个什么来头,连孟爷这样的人物都对他十分恭敬。

先,御寒的东西要先备好了。眼下对于他们来说,最好的御寒东西无非就是动物的皮毛了。章杏想起他们杀死了那条狼,心里不禁有些可惜,当初急着走,没有想那么远。现在想来,那狼皮不就是绝好的御寒东西吗?现在都过了三四天,那狼许是早烂了,也不知道那皮毛还能不能用。

这是一个山洞。杏儿呢?杏儿怎么不在这里?

这世道怎么艰难?她不过是想好好活着,怎么就这么难?为什么他们的命就这么卑贱?谁都可以轻易践踏,谁都可以不当一回事。

章杏手指树下,哆哆嗦嗦说“狼!狼来了!”

两个人越觉得离希望近了,又行一阵,竟是听见了水声。章杏脸上也露出的久违的笑容。两个人手牵手跑过去,小道的尽头竟是一个石板桥,桥下有水哗哗流过。章杏的心又沉入了谷底。

两人出了院子,下石阶,直奔山院大门,除了在山院大门旁边看到两个死去多时的青衣人外,再没有遇到一个活人。

外面一时寂静,章杏和石头两人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两人将事情商定,石头难免心潮澎湃,但是见章杏面上一点风波都不起,想及她这些日子竟是神不鬼不觉做了这么多事情,自己时时跟她在一起,居然丝毫不觉。他暗地深吸一口气,将心里激动强行压下——他与她是一年生的,她还是个女的呢,自己可不能被比下太多了。

那女子提了章杏进屋,屋里热水衣衫早备好了。章杏见这屋里无其他人,不等吴婆动手,自己脱了血衣,爬进了桶里。吴婆见她主动,也不用强,只束手站在一边看着。

阿胜手中匕咣当一声落地,章杏这才松了手,眼前凶蛮少年的脸虽是鲜血淋漓,却仍是透着几分稚气,双眸圆瞪,里面不相信的神采渐渐散去,终变成一双毫无光彩的死珠子。

石头在那边中间一个笼子里,章杏在对面最后一个笼子里。笼子里的孩子陆续站起来,皆涌到笼子门口,惊慌失措看着外面。

石头也怔怔想一阵子,转头看着章杏,说道“杏儿,你说,朱爷,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石头被扯开了。那随从只看了章杏两眼就挪开了眼,继续往下。他转了一圈,点了二三十个孩子出来,章杏粗粗一看,被点出来孩子个头年岁都差不多,皆是十来岁左右,看着结实体壮些的孩子。

再醒来时,天色已经大亮,船早开动了,人牙子扔了些食水进来,让孩子分食了。又一整日都在船上,孩子们天性活泼,沉不住,相互说话认识。石头原就是喜动不喜静,很快就跟船里孩子玩成了一片。

王秉义心存愧疚,再次看诊自是十分尽心。章水生得了好消息,心情也很好,吩咐章杏送王秉义离开。

中年男子又往长街另一头探头看一眼,招手说“好了,好了,一起就一起罢。”

王秉义得了确定,突而想起章杏等人前来求诊窘迫样子,与章杏方才的话一联系,他便隐约猜到章杏等人大约打着他名头做了些什么事情,不禁脸色大变,皱着眉头说“你,你们,莫非……”

她能说什么?说那些她听来的一星半点儿大事吗?有人造反,有蛮夷入侵,朝廷要打战,顾不得修大坝,疏通河道,粮食先紧着打战的大军。可是这些能安慰什么都没有了的石头吗?这些距离他们都太远了,什么朝廷,什么蛮夷造反,这些都太遥远了,石头不知道,她初来这里,也不知道。她只知道,在这场大水里,死了太多太多的人。

何掌柜爽快付了银钱,章杏立刻要了纸笔,画下做干锅要准备的器皿。蘑菇和腊肉都有现成,何少爷和他那一帮子朋友已经又催了两次了,章杏便在众目睽睽之下,又做了一锅干菇腊肉。

有了钱,自是先要买米买菜,傅舅爷就是开米铺的,东西自然从他家买。傅舅爷就以平价给了他们半石米,又带着他们到集市上买了菜,还割了几斤肉,让米铺伙计胡春来套了马车送他们回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