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流宸瞧着瞧着就凝了眼,一脚立定,一脚轻支着,宛清弹了两下青花瓷茶杯后,撇过头瞅着他,“怎么不走了,才走了两刻钟呢,你偷懒。”

梳云说完,又转了身两眼四下扫视,都是一群歪瓜裂枣,可好歹年轻一些啊,恨不得扔个人上去才好,宛清听了直叹,“要不,你上去?”

宛清忙将她喊住了,不过就是多问一句,找他来做什么,有事也得填饱肚子才有劲干啊,让他在外面多溜达一会儿,待会儿治腿后,怕是有几天得呆在床上,哪里都去不了,肯定闷得慌。

说完,妖媚的凤眼盯着二太太,“你倒是说说,我娘子是怎么打的二表哥,在哪里打的?说不出来,今儿你就得给我娘子道歉,我娘子岂是你想欺负就欺负的。”

几人进了抱吓就分开了坐,她坐到王妃身侧,她们都找各自的母妃去了,王妃拍了拍宛清的手,温婉的笑着,“来了好一会儿了,怕是饿坏了,先吃些糕点垫垫肚子先。”

莫流暄今日一身蟹壳青直缀,翡绿的半臂开襟褙子,腰束玉带,整个人显得英俊潇洒,风流不羁。

宛清说的莫流宸都有些愧疚了,上回这衣服他也是瞄了一眼的,比这个大的多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她给改小了,害得他空欢喜一场,衣服不过就是被揉了一下,哪里就那么皱了,他又没怎么用劲。

宛清走着瞧着,没注意到领路的太监止了脚步,恭谨的弯腰行礼道,“给二皇子、端亲王世子请安。”

沈侧妃一想到自己连个丫鬟都拿捏不住,心里就暗气,都是那个半月坊,连皇后娘娘的面子都不给,给颜容公主治脸还得瞧一个丫鬟的脸色,真真是气死她了,可话都说出来了,宛清也给了她面子,丫鬟也交给她处置,这要真打死了她,不当真皇后恼她,就是那月黑风高的晚上,她也怕啊。

三太太端了茶水,神情似笑非笑,说出的话却是带了三分质问,“若是不会医术,你怎么能救太医们都救不了的十三皇子?”

宛清无语,两句话就把老夫人最宠爱的儿子给策反了,果然够腹黑,宛清抬了眼去看老夫人,果然脸更是黑了,直拿眼睛去瞪三老爷呢,宛清憋着嘴,肩膀有些忍不住的抖,就见莫流宸揣了她的手,朝老夫人道,“娘子,你告诉她们,岳母已经升了平妻,还是皇上亲自下的旨,你现在也不是庶女了,是最守规矩的,以后谁敢再说你是庶女,那就是抗旨。”

莫流宸见宛清眼里露出来的防备,他自己也想到了,脸上也有了抹淡淡的羞红,不注意瞧觉察不出来,大臂一揽,又把宛清圈在了怀里,“既然不疼,那就接着睡,她们大方那是她们的事,与你有什么关系。”

王妃说着,眼睛就泛红,宛清怕真是宸儿命里的福星呢,不然宸儿还不定受多少罪,王妃拿帕子擦了擦眼泪,温婉精致的脸色上化开一抹淡笑来,“没事就好,让宸儿多睡一会儿,母妃就先回去了,你好好陪着他。”

“什么心愿?”宛清脑袋晕乎乎的,没反应过来他说的什么意思,脱口而出的问道,眼里还带了丝疑惑,见他眼里的流火烧的更旺盛了,宛清这才反应过来,脸更是红了,就听他道,“岳母想做外祖母呢,娘子,我们是不是该早日圆房,生个宝宝。”

莫流宸说完,那边凝儿和昕儿手臂就伸了出来,咯咯的笑着,似乎是在赞同莫流宸的话,宛清瞧他们三个,心底忍不住嘀咕,这才几小会儿,这三个就抱成一团统一战线了,两个小没良心的小屁孩,我才是你们姐姐啊,嫡亲的姐姐呢,胳膊不往她这边拐,算了,今儿是她错在先,不跟他一般见识,但还是忍不住撅了嘴道,“我可是跑着来的,就怕他们闹你呢,没闹就好,相公你饿了吧,我们去吃饭去。”

“相公,你去不去?就在院子里,”宛清问道。

冷灼把莫流宸抱了下来,那边就有个小厮推了轮椅过来,白总管看着轮椅里的三姑爷又是惊艳又是心酸,好好的三姑娘却是嫁了个残腿的,听说成亲的第二日三姑爷的世子之位就被夺走了……老太爷,老太太也是常常的为此长吁短叹呢。

宛清摇摇头,那些可都是竹云和梳云缝制的,她是半根针都没碰过,三太太见宛清摇头脸上就带了抹失望之色,她还以为她会呢,敢情是买来的啊,白高兴一场了。

鼻尖闻到一道清新还带着丝冷翳的味道,梳云脸一红,拍着他圈在她腰间的手,娇斥道,“快松手!”

所有陪嫁中就这几处庄子店铺是最值钱的了,要是她在王府里不受宠,锦亲王府送给她的聘礼嫁妆也都是不能卖的,大夫人这不是在断她后路吗?

言外之意,就是宛清他们几日都不去她那儿请安,反倒是来这儿碍她的事了,宛清冷哼一声,走上前俯福身行礼,目光淡淡的瞅着老夫人,“孙媳这回可不是来瞧母妃的,孙媳来可是有正事的,比三叔的事严重多了,您前几日不是送了两个丫鬟给相公做通房么,其中一个晕倒了,查出来已经有两个月的身孕了呢,孙媳都吓坏了,相公可是贬了她们做三等丫鬟去锄草挖地的呢,今儿头一回见面人家就有了身孕,这么败坏门风的事发生在我们院子里,孙媳和相公连赶着来认错了。”

秋月被问的哑口无言,惊恐了双眸呐呐的看着宛清,少奶奶的吃食都是由她负责的,少奶奶赏赐她不能不接,这这碗粥……

宛清就站在那儿,看着她们一个个挤破头的往莫流宸床上塞人,而且塞的还是老夫人娘家的嫡庶女,她就好奇了,先前是想着把嫡女嫁于他,自娶了她后,倒是降成了个庶女了,刘医正不过几分钟前才查出她有不足之症,她们就商量好了塞什么人往他们屋里了?

这话估计得气死老夫人她们,她们身边得力的,到了绛紫轩不仅做不成姨娘,反而降成了三等扫地丫鬟。

宛清愣了一下,不知道王妃喊她去是做什么,转身便往院门口走去,苏妈妈跟在身后就有些担心,不知道是不是今儿少爷生气将桌子打坏了的事传到王妃耳朵里去了,王妃不会因此责怪少奶奶吧?

正要转身,却看见莫流宸的面具还没揭下,他们如今也算是夫妻了,都还没见过他的真面目呢,便又试探了他一番,确认真睡着了,便轻手轻脚的揭开他的面具,好吧,宛清心跳的很快,有种做贼的感觉,其实,不经允许瞧自己相公的脸到底算不算做贼呢。

那些丫鬟高兴的谢了老太太,大夫人却是笑不出来了,眼睛里的笑意顿时凝化成冰,瞪着被抱出来的龙凤胎,气的直扯帕子,顾老爷激动地看着自己好不容易盼来的儿子,一句话也没说,只是一个劲的傻笑,左看看又看看,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也不知道哪个是儿子哪个是女儿,还是奶娘提醒着,他才分清,不过倒也没抱儿子,着手抱了女儿。

宛容见了,忙道,“不用去了,是我不让她们通报的。”

再者宛清可是给足了她们面子了,也给了大夫人面子,这些管事娘子的心腹自然也是大夫人的心腹了,只不过隔了一层,如今宛清给她们这么个恩情,她们该记谁的恩,不言而喻。

“我又不知道这是药,谁让你搁在荷包里还和香珠放一块的,再说了,我手又不脏,”莫流宸一双剪水双瞳如墨般漆黑发亮,纯净而不含半点杂质,含的只有委屈和无辜,他是有洁癖的好不好,他还怕碰香珠把他手弄脏了呢,他要是知道是药,而且还是安胎药,肯定会给她送来的啊。

莫流宸眼睛睁的大大的,很妖冶很无辜的问道:“我胡说什么了?”

男子瞧着宛清的小动作,眼睛灼灼带笑,慵懒的声音再次响起,贴着宛清的耳朵轻声笑道,“想让我松手?还想大叫不?”

老太太这才放下心,“血玉镯要收好了,将来是要戴着出嫁的。”

说完,宛清一脸羞愧好丢脸的表情,要不是三姨娘逼迫,她是一万个不屈服的,就指着她们救她出苦海了。

冷灼冷声回道,“不确定。”不过,一个丫鬟应该也制不出来。

吩咐完,宛清便拿着绣篓子去外面,百寿图才绣了一点儿,得抓紧了绣。

宛清这下真是被惹毛了,抓起他的一只手臂,恶狠狠的咬了下去,又用手肘子踹他胸口处,骂道:“想要我嫁你这么一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衣冠禽兽,我宁愿出家当和尚。”

宛清跟梳云两个一路往回走,路过芳园门的时候,刚刚好见顾宛芸出来,顾宛芸见宛清还在,诧异的问道:“你不是早走了,怎么还在这里?”

顾宛芸被吓的连连往后退,宛玉躲在宛芸身后,看着冷云枫发脾气的样子,腿都打颤,生怕他抬手打人,再看周围站着的几个女人,止不住的得意的掩上嘴,不就是身份比她们高上一点儿吗,凭什么一来就对她们吆三喝四,新婚第二日就罚她们跪了整整两个时辰,活该被世子爷骂。

宛清全身心的透入这满院的菊花中,全然没发现前面几步远处,有个丫鬟急急忙朝顾宛容赶来,是青艾,也是顾宛芸的陪嫁丫鬟之一,只见她神色匆匆的上前,气喘吁吁的道:“不好了,柳氏的孩子没了。”

才逛了一会儿,便见对面走来一个花枝招展的女子,带着丫鬟也来园子里赏花,远远的见了宛芸便开口道,“世子爷最喜欢菊花了,明儿早上起早将菊花露收集齐了,让世子爷一早起来就能喝到。”声音大的怕她们听不见似地。

“还有,珍珠手串十串,每串十八颗,南海珍珠一箱,珍珠素珠两盘,宝石素珠两盘,金首饰头面一箱,玉首饰头面一箱,宫纱十匹,云缎五十匹,蜀锦五十匹……。”

宛清想着,就觉得古代女子活的凄凉,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皆由男方处置,那种被当做政治阴谋的棋子就更是惨了,一旦出了事,她就会被推出去,婆家不待见,娘家不收留,最后的下场怎是一个惨字了得。

莫流宸眉梢微挑,不知道何时手里就多了窜糖葫芦,直接就递到了宛清跟前,“给你的。”

宛清眉头那叫一个颤抖啊,大礼,什么是大礼啊,不说震撼吧,好吧,她被震到了,可是好歹有惊喜吧,看着他手里的糖葫芦,她只有惊没有细,宛清不接手,直拿眼睛质问他,莫流宸被宛清的眼神弄得无辜极了,“这个是我见过最大的糖葫芦了。”

“所以,是大礼?”宛清接口问道,有种想捶足顿胸的冲动,好想接过糖葫芦狠狠的捶他两下,让你糊弄人,让你因为一根糖葫芦害她的激动了许久,连觉都没睡好,还最大的糖葫芦呢,再大,那也是糖葫芦,两文钱一窜,宛清耸了鼻子气闷闷的道,“我以后都不吃糖葫芦了。”

莫流宸被宛清的表情逗到了,宛清不接他也不气,只问道,“当真不吃了?我原打算你吃完了,就带你出去玩的,既然你不吃那算了,我回屋做复建去了。”

说着,就推着轮椅转了身,宛清嘟嘟嘴,很没骨气的抢过他手里的糖葫芦,莫流宸拿眼睛觑宛清,“你不是说以后都不吃了吗?”

宛清一边咬着,听了便眨眼道,“我有说过吗?我怎么都不知道?梳云,你听见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