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所以呢?”莫流宸一身中衣的坐在床上,眨巴眼睛瞅着宛清问道。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天空启明星升起到太阳高升,三姨娘还没生下来,一屋子的人都没心思吃饭,老太太早上也只吃了半碗小米粥,还是大家苦劝的结果,大夫人倒是胃口很好,叫厨房准备了一大桌子饭菜来,吃的欢畅,一脸没心没肺的样子,瞧得老太太脸冷冷的,她这媳妇现在越来越不知道收敛了。

那边宛容带着碧玉饶过镂花山鸟屏风进屋,步子跨的大了点,正好和宛絮撞上,宛絮手里正拿着荷包,这么一撞,荷包直接被撞飞了出去,她自己也被反弹在地,好在地上铺着厚厚的绒毯,可荷包却落在了炭盆里。

没有盘缠,靠着双腿从千里外的边关一步步走到京都,所以宛清见到的凌清衍才那么清瘦。

莫流宸那眼睛觑着宛清,好奇的问道:“为什么用不到,不是香珠么?难不成是药丸?”

宛清说话的时候,特地拿食指去戳戳他白皙的手背,坐实了肌肤之亲,戳的他的手连连往后挪,身子一下比一下僵,宛清觉得自己的忍功又更进了一步,憋笑憋的腮帮子好疼,再憋下去,估计要抽筋了,她这未来的相公貌似挺好玩的,巴巴的凑上来给她逗,真是欠逗。

宛清心下担忧,便让梳云去三姨娘那儿问问,自己拿着布料回了院子,南儿北儿没在院子里守着,宛清倒也没在意,天气渐凉,她们那瘦小的身板怎么受的住,这会儿估计应该是在屋里给自己做冬衣,当然,给她绣嫁妆的可能性还要更大上一些。

宛玉听宛容话里的讽刺,狠狠的剜了一眼宛清,这才笑道,“郡主没给我下帖子是因为母亲肯定会带我去的,用不着多此一举,倒是你……。”

宛清无语,往日这位置都是固定的,今儿却被她占了去,待会儿还不定怎么轰她呢。

打赏下人,或是去厨房置办酒席,拿一百两银子去,不惹人怀疑才怪,她可是顾府出了名的穷光蛋,传到大夫人耳里还不得诬赖她偷窃啊。

宛清一边喝着茶,一边看着眼前的三个镯子,一个玉佩,脑海里想着的却是锦亲王府送来的那些珍珠,上回听着就有好些,要是能卖个几颗也够她花的了,可是她又不好去找人家要,还没出嫁就打起了嫁妆的主意,心里感觉有些怪怪的,便把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抛远了,不提。

问四妹妹时,四妹妹却追着大姐走了,我一时拿不定主意又怕迷了路丢了顾府的脸面这才跟了去。梳云因前段时间长去外面寻香料,趁机识了些香,这才能帮大姐说上两句话,可梳云毕竟是我的丫鬟,虽说帮大姐是应该的,可那毕竟是侯府里的事,四妹妹却要将梳云留下,我怕回来受罚,这才带着梳云出了院子。”

宛清想着这车是锦亲王府的车,外面那人说世子爷不在里面,那她搂着的人是谁啊,是谁啊,宛清想哭,在未来婆家的车里搂着个陌生男人,传扬出去,她完了,这个带着半张紫色面具看不全脸,不过另一半足矣称得上美人的男人到底是谁啊?她现在该怎么办?

宛玉看着两人的背影,气的牙直痒痒,咬牙切齿的对顾宛芸道:“大姐,你放心,回去我就叫娘把她送来。”

可是,宛玉已经进去了,她要是不跟上,回去还不定被她怎么编排呢,宛清一咬牙,硬着头皮入了,进了院子,就见院子里扫地的丫鬟一个个伸长了脖子望着芳园的东厢房,一脸的八卦像,见宛清走过,只是淡淡的瞥了一眼,继续伸长了脖子。

宛清说完,不等顾宛芸开口又笑道:“还是如玉姑娘想的周到,我们姐妹走了许久,还真有些口渴了,麻烦你泡几杯茶来。”

大夫人笑着点点头,交代两句她要小心谨慎,便让红袖送她出去,自个在屋里翻起了账册,梳云鼓着嘴跟在宛清身后,闷闷不乐,每回来大夫人这儿就是对她自制力的考验,她真怕哪一天受不住了,宛清却是无所谓的对梳云笑笑,带她来几回大夫人这儿,梳云明显没以前那么冲动了,宛清这是将大夫人当成她和梳云的磨砺石了。

大夫人忙向老太太说好话道歉,然后拉着顾宛芸走了,老太太发了话,也告诉宛芸该怎么做才是对她最好,大夫人虽然心里有气,但也知道,事情闹到这个份上,宛芸再踏错一步,就算不会被休,可在候府里也不受人待见了,那女儿一辈子可就毁了,现在根基尚未稳定,得忍,老太太的意思她懂,只要宛芸将这事揭过,侯夫人心里有愧,将来定会对宛芸好,可宛芸的性子……怕是不成啊,都怪自己娇惯了她,只要她想要的,用尽办法都给她弄来,如今,她却是束手无策了。

宛玉一边把玩着小漆木盒子,听了便道:“这梅花宴是宁王府举办的,每年梅花盛开的时候邀请一些才子佳人去赏梅,比才斗艺……,”张口说了一大通,等反应过来问话的是宛清,忙住了口,反问道:“你又无才无艺,问这么多做什么?”

宛清点头应了,叫梳云把送二姨娘的那盒拿给了顾宛容,顾宛容这才带着碧月走了,梳云鼓着嘴看着宛清,“您不会真打算下回多买些给她?”

宛清见了老太太恭谨的请了安,老太太自是听王妈妈说及了,忙示意宛清上前坐到她身旁去,宛清也知道她急着看雪花膏,便打开包袱,拿出雪花膏,解说道:“这时节蔷薇花已经败了,这回的雪花膏是用别的制的,但是效果不差,梳云买了好些回来,我每样给您送了盒过来,您先用着,看喜欢哪个味道的,以后寻着机会就让梳云多买些回来,这安神香全被梳云买了回来,足有三十五粒呢,够您用一段时间了。”

宛清听了赶紧点头,举出三根指头作发誓状,“我保证以后一定关严实了,绝对不吹半点寒风,三姨娘这回总能放心了吧,我这病来的快去的也快,再加上孙医正的药,已经都好的差不多了,都能下床了呢。”说着,宛清掀开被子就要下床。

宛清见梳云和竹云两个大有她不吃就强灌的架势,心里有些发虚,她这会子还病着呢,就算好的也拗不过她们两个啊,宛清突然就有种处于弱势的感觉,她们两个竟然以众欺寡啊,宛清憋着嘴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我吃还不成么?”

玉蓉应声下去了,才半盏茶功夫,王爷就匆匆赶过来了,还未及给老夫人行完礼,老夫人便直接开口问道:“宸儿定下了与顾府三姑娘的亲事,这事你可知道?”

莫流宸被王妃的话弄的脸微微一红,哪里就练了一上午了,才不过一个时辰而已,昨晚睡得迟了,今早也就跟着起得晚了,忙摇头道,“不累。”

大夫人见老太太和王妃都皱起了眉,正待要开骂,竹云却是不管是不是有外人在,直接就扑过来抱住老太太的腿,红肿着一双眼睛哭道:“老太太,求您救救三姑娘。”

老太太放下手里的燕窝粥,漱了漱口后又拿着帕子擦了擦嘴,对着一旁的秋荷吩咐道,“叫人去看看几位姑娘可都准备妥当了。”秋荷应声下去了。

王妃虽喜欢宛清,却不愿逼迫儿子,若是不愿,这荷包定然是要归还的,女子闺阁之物,岂可落入外人之手,传扬出去,岂不是毁了人家姑娘的闺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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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太点点头,还是王妈妈有眼色,大夫人一听,也不好再待下去了,便退了下去,老太太忍不住叹了口气,王妈妈忙劝道:“老太太不必叹气,儿孙自有儿孙福,有老太太您罩着,将来定能寻门好亲事,奴婢看这次与锦亲王府结亲一准能成。”

梳云这才反应过来,忙将手里的包袱放到床边的小茶几上,拿了碗跪在床边,宛清给王妃施了针,又将左手的中指戳破,流了不少血出来。

绝色男子被他问得脸微红,挪了眼,这才看见草丛里有个荷包掩在里面,从他的角度只能看到一点绿色,不由的黯了神色,黑衣男子走过去把荷包捡了起来递到绝色男子手里,然后推着轮椅往高墙处走去,两人纵身一跃,便带着轮椅消失了。

顾老爷有些怔愣,锦亲王府怎么会想要与顾府结亲,也不知道是看上他哪个女儿了,压下心中疑惑,顾老爷点头应了,随侍在老太爷身后,老太爷走了几步后眉头又皱了起来,朝宛清这边大喝一声,“谁躲在那里,出来!”

竹云梳云两个见宛清回来了,还搬了好些药材回来,忙拽着宛清问可是受了伤,见宛清没事,才嘟着嘴抱怨:“您以后出门记得把奴婢们也带上,不然留奴婢们在家,都快担心死了。”

宛清后又帮端王妃扎了几针,等到收了针,宛清有些头疼了,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端宁,“我不太会写字,我报药方你来写。”

云香忙拦住她,哭道:“王妃说过不让郡主去的,郡主不要去。”

大夫人摆摆手,这两日正忙,红袖又是她身边得力的,既然可能被端王府的人寻了去,等过几日宛玉去端王府,找个机会问问就是了,也省得漫无目的的寻找浪费时间。

陈妈妈听了竹云一番话,顿时挫败了,是她太过大意了,那绣屏太精美了,她一时冲昏了头脑,她现在卖的可是大姑娘的嫁妆啊!

宛玉来之前也想好了对策,听了便道:“二姐姐别提了,丫鬟粗手粗脚的,前儿把我绣的绣屏沾了污水,哪还能拿来污老太太的眼,老太太想看我的绣工也不急,老太爷的寿辰也就两个月时间,转眼就到了。”

不改,那怎么穿?竹云梳云不解,见宛清没把这事放在心上,便抱着衣服下去了,这几日天气有些回暖,这些衣服暂时也用不到,真要穿改起来也不费什么事,不过一两日功夫。

顾宛容站起身子给顾宛芸行了礼,听了便道:“我的手艺比不得大姐,赶明儿小厨房建好了,定会做来让老太太和大姐尝尝,到时候大姐可不要笑话我。”

大夫人听了王妈妈传来的话,笑着应了,等王妈妈走了以后,气的将桌子上的东西全扔到地上,噼里啪啦的滚了一地,“她这是不信我,不查不问就认定这事是我做的了,那贱人生下的儿子不放在我名下,我还让她生下来做什么!”

竹云照着宛清说的做了,接下来不知道该怎么做,便问道:“姑娘,把蔷薇花汁放进去了之后该怎么做?”

宛清上前一步,有些为难的道:“女儿恐怕绣不了帕子了,大姐出嫁在即,女儿正打算绣一幅双面绣屏风给大姐做添妆,昨儿晚上已经开始了,这是女儿画的图案还有绣框,母亲看看可还有需要修改的地方。”说着,宛清从怀里拿出两张图纸来。

“哼,她也就会在我们几个面前摆脸色,也不看看她儿子是个什么惫懒样,连我都看不上,也敢肖想红绡姐姐,得亏大夫人没同意,不然一朵鲜花可就插在牛粪上了,”梳云气呼呼的为红绡抱不平。

几人忙活开来,配了三副药出来,又找了个地方把木箱子放好,上了锁,才出屋子。

宛清又命竹云亲自煎药,竹云就纳闷了,好好的煎药做什么,是做药丸么,肯定是这样的,不疑有他,竹云拿起一副药就去了厨房,梳云闲来无事,也跟了去,临去前塞了两窜糖葫芦到宛清手里,恰见那边莫流宸推着轮椅过来,宛清都恨不得将糖葫芦扔了才好,这丫头也呸没有眼色了。

莫流宸见宛清拿着糖葫芦恨不得扔了才好的样子,嘴角微勾,她也有脸皮薄的时候啊,她喜欢吃糖葫芦的事冷灼早就告诉他的,喜欢吃就吃啊,还怕他笑话她啊,便推着轮椅上前,伸出右手来,只是半道又换了左手,嗡了声音道,“我也要一窜。”声音小的跟蚊子哼似地,耳根微红。

宛清看他伸出了手,自然注意到那半道又缩了回去的右手,眼睛就凝了起来,纱布上怎么会有血迹呢,她记得包扎的时候血已经止住了啊,而且她扎了好多层的,怎么变的这么严重了,忙将手上的糖葫芦全塞他手里了,蹲了下去,抓起他的右手,直接就拆了纱布,莫流宸反应过来,忙将手往回抽,不料宛清的力道很大,被她紧握着,莫流宸暗叹,果然是个会医术的,知道握哪对自己有利,被她握着他的手完全使不上劲。

宛清见他手的伤势比先前重了不少,不由的沉了脸,冷冷的看着他,“手都伤成这样了,也不知道找大夫看看,非得手废了才好,是吧。”

莫流宸被宛清训斥的低着头,直愣愣的望着手里的糖葫芦,呢喃道,“一点小伤,不会废的,就是晚些时候好而已。”

而已?宛清真要被他给活活气死,明明可以很快就好的,干嘛不擦点药让它痊愈,宛清气的瞪着他,转身就要去内屋拿了药和纱布出来,莫流宸推着轮椅在后头跟着进了屋,见宛清要给他上药,莫流宸硬是不让,宛清硬要他说理由,他半天才憋着嘴道,“我不要它好,好了就要给你写休书。”

宛清被他的理由说的一愣,随即怒气袭来,混蛋,他还真当真了!为了不写休书,就让手一直伤着,这伤也是他自己弄出来的吧,宛清越想越气,就没见过这么笨的人,说错了话道句歉不就可以了,非得用这么笨的方法死扛着,莫流宸见宛清脸色难看的要命,心也跟着慌了,怎么办,现在该怎么办才好,只得喃喃着一句,“我不写休书,这辈子都不写。”

“你不写就不写,谁逼你了,手伸出来,”宛清横了他一眼,莫流宸一听,忙将手伸了出来,只要不要他写休书就好,宛清见了他手上的伤,想着它是怎么来的,再见莫流宸那张美得让人窒息的脸上挂着笑意,美目顾盼,眸光流转,不由的气急败坏道,“要是再让我发现你自虐,就算你不休我,我也休了你,就没见过这么笨的人。”

莫流宸不怒反笑,只要不写休书,娘子永远是他一个人的,真好,宛清帮他抹了药,重新包好后,推他进了内屋,见屋子里没外人,宛清直勾勾的盯着莫流宸半晌,直到把他的看的脸颊微红,才恳切的道,“相公,我们两个已经是夫妻了,你要是不休我,那我们就是要过一辈子的,要是连你曾经遭受过什么才致使腿残的都不知道,我算哪门子娘子啊,又如何与你同甘共苦,而且我会些医术,要是你相信我,或许我能治好你的腿,就算你不告诉我,我也会打听的,不过,我希望你能亲口告诉我,那样能省我不少事。”望闻问切,这问当然得当事人最清楚了,经过别人的口,就不那么真实了。

莫流宸心底动容,眼眶里漫上水气,墨玉般的眼眸灼灼地看着宛清,半晌,轻轻将她搂进怀里,坐到他的腿上,哑着嗓子道,“你想听,那我告诉你。”

说完,他顿了一下,才将宛清想知道的说出来,宛清知道她这是在逼他剥开或许已经结了痂的伤疤,可是要不揭开,她如何知晓,如何帮他,她希望这是他痛的最后一次。

宛清这才知道,六年前,他曾是七皇子的侍读,他的腿是从马上摔下来才断的,脑子里的淤血也是那个时候有的,当初喂养马匹的宫人当场咬舌自尽,死无对证,自此没有查出到底是谁害的他,宛清心疼的道,“受伤后呢,是谁给你接的骨,为何一只接好了,一只接歪了?脑子里的淤血怎么也没清干净?”古代摔断了双腿,要想痊愈确实不易,只是接骨都没接好,却是说不过去。

莫流宸被宛清问的一愣,眨着眼睛问道,“骨头接歪了?你是怎么知道的?”给他看病的大夫不下一百,却是从来没人跟他说过这个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