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去,恐怕再不会回滏渠乡,滏渠村。

“咱们平时无论单个打架,还是群殴,只为了打出个声势,拼个气势,可陈瘸子呢?”李志忠摇摇头,道:“他不动则以,动,就是不声不响的要人命啊。我问你们,谁敢真去杀人?”

她刚刚现,在所有同学中,还真有一个会让她稍稍牵挂的人。

正值青春叛逆期,而且对父亲本就有着不满和恨意的陈自默zhaishuyuan,自然听不得父亲这般语重心长极具人生哲理和社会经验的教导。少不更事的他,只是倔强地认可事情本质上的对与错,以及个人的面子问题,所以,他可以因为苏莹莹的话而反省,但父亲的劝导,却让他心生出了愈钻牛角尖儿的想法:“既然这件事从根本上,我就做对了,那么,再追究我的不是,说我过分,这不是自相矛盾吗?总不能,看着坏人犯错,班里又没同学站出来见义勇为,我也不管不顾不闻不问吧?事情既然做得对,为什么还要赔对方钱?”

但今天下午第二节政治课上,陈自默zhaishuyuan做出的那件事,却让苏莹莹大失所望——终究还只是一个十五岁的半大孩子,终究是,没有什么心胸眼界和良好教养的乡村娃。

他这样,真的好吗?

事后,班里绝大多数的男女生都判断,当时匕的锋刃刺破了陈自默zhaishuyuan胸前的衣服,而且确实刺破了肌肤,带了血,可那,绝对不是冯江拿刀刺破的。

侯强忙活到现在,连晚饭都没顾上吃,他懒得和陈自默zhaishuyuan多说,道:“等你爹回来了,记得赶紧让他来找我……你这孩子,看看今天闯下了多大的祸事?”

虽然身为班主任且案时就在现场的朱慈军,极力维护,替陈自默zhaishuyuan说话,可他毕竟把冯江给打伤了,而且是在众目睽睽下用刀划伤的,冯江流了那么多血,陈自默zhaishuyuan还逼着冯江当众下跪,磕头……性质恶劣,影响极坏。

“对不,对不起……”陈自默zhaishuyuan意识到了不妥,强打起精神,忍着晕晕沉沉的痛苦,歪坐到凳子上,旋即趴在桌上,昏了过去。

谁都清楚,他真的是一个天不怕地不怕,全校最狠的狠主儿。

有了刘的这般表态,刘宾和田志良恨不得马上把陈自默zhaishuyuan给打一顿,可他们还是有些不放心,万一,刘扭头又要替陈自默zhaishuyuan出气,那怎么办?

陈自默zhaishuyuan低着头,脸红红的,一进入教室,他就感觉到喧嚣的教室里,忽然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看着他,像是看到了一个天外来客。

正月十二那天晚饭后,养鸡场老板杨二柱领着两条狗到陈宅串门儿,找陈金唠嗑。说起来,还是那处老宅基地的事情,李志忠委托他作为中间人和陈金谈谈,能不能少要点儿,毕竟五万块钱要得委实太多,莫说李志忠了,杨二柱听说这个价格后,都觉得陈金狮子大开口,要价太过分了。

然而他刚刚施展护心术,就觉得整个天地,都向他压来,让他根本来不及反应,磅礴无匹的压力就直接冲入了身心各处。

灯未开。

其实陈自默zhaishuyuan早就想到了在干爷爷的灵位前烧香燃烛,但他接受过干爷爷的教导,说这般行为不过是为了寄托对先人的思念,表达对故去先人的恭敬之情,没有丝毫实际用途。经济拮据所以不得不吝啬节俭的陈自默zhaishuyuan,就没去烧香燃烛——留着那些香和蜡烛,还能够卖些钱的。

“哦对了……”陈金轻轻地吹着碗里的热水,一边问道:“为什么不让我去后院?”

在陈金的想法中,五万块钱足够多,也能把面子赚回来。当然,前提是李志忠最终答应出这笔钱。

李志忠皱眉道:“陈金,你这几年人在监狱,可能不太了解咱们秤钩集的宅基地价格,我出一万,可以说是天价了,还包括给自默zhaishuyuan那孩子的医药费,修你家宅子被砸了的地方,绰绰有余。如果你觉得吃亏,咱换个补偿方式,我给你修宅子,然后给你家里安置一块新的宅基地,比胡四这处老宅基地面积大,我再给你多拿出三千块钱来,这样够意思吧?”

说着话,他就起身去拿酒,一边招呼媳妇:“菜做好了没?”

“干脆别回家啊!”

陈自默zhaishuyuan已经从地上爬了起来,他擦去嘴角和鼻子里渗出的血渍,拍打着身上的尘土,不回屋,也没有主动和父亲说话,内心激荡不安,就连被围殴后浑身的伤痛,都浑然不觉了。刚才看到父亲回来时,蜷缩在地忍受痛楚和屈辱的他,几乎瞬间泪流满面,可随即,就是对父亲愈的恨:

那瘸子,不好惹啊……

而且,陈自默zhaishuyuan也没钱买灯笼。

“他妈的,这事儿邪乎!”刘越琢磨越不对劲,再想起前些时日听闻过的秤钩集闹鬼事件,也谣传和陈自默zhaishuyuan有关,而陈自默zhaishuyuan,这些年和神棍胡四相依为命,肯定学会了一些神神叨叨的东西。原本刘对这些迷信的东西,完全不信,可今天生的事太过邪门儿,而且爷爷在世时,也曾说过胡四是有真本事的人,难不成……陈自默zhaishuyuan那小混蛋,给老子下了咒?

“谁他妈吃饱撑的,有心思天天去欺负这个怂包蛋子?!”冯江冷笑一声,转身往学校里走去。

冥冥中,谁在助我?

刘自幼勤于习武,身心刚健,不惧也不信鬼神,更不屑于那些乡村迷信。

九宫成,陈自默zhaishuyuan睁开眼,蹲身划着了一根火柴,先从八卦和九宫相对应的巽宫点燃,火势在术法意念的控制下,走景门,噬休门,再行两端,分别入生门和开门……

陈自默zhaishuyuan仔细挑选,削下来大约有一两多重的树根皮,在河水里洗干净,这才爬上河堤,沿着河堤边缘,在已经干枯的荒草中找寻着艾草。

年少懵懂,心纯净;

毕竟,自己再如何勤奋修行,由于天赋资质不足,最高也就是修成净体境。而净体境的术士,用干爷爷的话说,在奇门江湖上连做打手的资格都没有。

……

换作以往,家族中不管晚辈、平辈还是长辈,都对李志忠言听计从。可自从闹鬼事件之后,家族的人已经对李志忠有了很大的成见——若不是他强拆强占胡四的老宅,能闹出这么大乱子么?现在倒好,好不容易专案组查出了嫌疑人,并且对闹鬼的真相进行了揭秘,你李志忠却自作主张和嫌疑人私下和解了,有考虑过家族众人的感受吗?考虑过咱们老李家在秤钩集的颜面吗?达成和解也就罢了,总得让大家知道是谁吧?

尤为让穆仲秋不愿意相信的是,这孩子,脱去了衣服后,身上没有丝毫术阵抑或是符箓的痕迹。

他们,想干什么?

邻里街坊们的讥讽嘲弄抑或毫无恶意的玩笑,陈自默zhaishuyuan全都置若罔闻,如同最近在学校里对待同学们的好奇心那般,只是以沉默zhaishuyuan应对,匆匆往家里走去。

“是啊穆老。”另一名青年说道:“夜长梦多,万一被那个术士察觉到我们来了……”

说到这里,郑斌刻意停下,让惊讶不已的村民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一番后,这才对着话筒咳嗽了几声提醒大家安静,接着用玩笑的口吻说道:“那,我先提醒各位老乡,一会儿鬼来了,千万别害怕。”

看到这句话,陈自默zhaishuyuan怔了怔,旋即面露感激,向苏莹莹点了点头。

和全班乃至全年级所有的男生一样,正值青春萌动时期的陈自默zhaishuyuan,对于苏莹莹这样一位各方面都出类拔萃,近乎完美的女孩,有着极大的好感。所以才会按捺不住,给苏莹莹写了小纸条稍作解释,生怕苏莹莹会因为这则流言,而对他有了什么不好的印象,也担心鬼怪作祟事件,吓到了苏莹莹——这,是极有可能的。

万一,“胡四”再来,那就说明这些吓鬼的偏方都没用!

他知道这样不妥,但陈自默zhaishuyuan不过是个十四岁的半大孩子,这位郑警官想必也不会和陈自默zhaishuyuan一般见识。而且,陈自默zhaishuyuan这般痛诉,没准儿歪打正着,让郑警官一行借着查案的机会,干脆插手制止了李志忠强拆抢占那处老宅,如此一来,对陈自默zhaishuyuan倒也是件好事。

看着这一幕,警察和几名村、乡基层干部,全都露出了然的神色。

“这……”李志忠一时无语,稍作沉默zhaishuyuan后,表情严肃地说道:“除了军子,各家各户只是被吓到,没受什么伤害。至于军子到底是怎么摔下来的,还得等他回来自己说。之前村委紧急召开会议,已经通报了乡政府和派出所,上级很快就会派人来调查。所以现在,我们要统一意见,在真相没调查清楚之前,谁都不许乱说,否则,就要承担迷信造谣,蛊惑煽动村民,危害社会安定的罪责!”

虽然那人身形相貌不太清晰,可还是能看出来,分明就是已经死了俩多月的老绝户,神棍胡四!

到底是陈瘸子的种啊,侯强摇摇头,转身离去。

陈自默zhaishuyuan一言不地把侯强送到了街门外,看到大街上有许多人还在往这边观望着看热闹,他做出气呼呼的模样,扭头回家,把大门关上,插上了门闩。转过身时,陈自默zhaishuyuan脸上伤感的表情,已然消失不见。

侯强看似随意地打量着院子里的情景,各个房屋的门窗几乎都贴上了黄色符纸,他忍不住皱眉批评道:“自默zhaishuyuan,你看看你,好端端的一个家,贴满了符纸,搞得像是庙宇道观,阴森森的,赶紧都撕了去!”

夜行鬼祟事,正当时啊……

下午侯强来家里看望陈自默zhaishuyuan时,他正在揉面准备蒸馒头,问及有没有去让医生给看伤换药,陈自默zhaishuyuan说上午自己去乡卫生所换了药。对此,侯强没有怀疑,只当是陈自默zhaishuyuan要面子,不想见村里的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