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李琎越淡定,贺老六就越没有主意,忐忑的蹭了过来,李琎对他这么客气,让贺老六心里冉起了一线曙光。

见叶睐娘不说话,孙指挥又道,“起初里面有郑朴元,还有良民,我们的人在外面听着,那些民工也都是该杀的,竟然与死囚抱成一团,给他们通风报信。”

叶睐娘用冷水抹了把脸,让锦色帮她细细妆扮了,“咱们先去见老夫人,”

“夫人,”碧波与长风一路先行,所以比叶睐娘她们早到一个多月,如今叶睐娘一来,自然要给她见礼。

“那二奶奶是个什么出身?桃子虽然是奴婢,可是你身边的大丫头,”李妈妈觉得叶睐娘在这件事上拧的很,那么聪明个人净在这儿瞎担心了,“老奴还是那句话,她心走到那儿了,咱们也留不住不是?看在桃子服侍你一场的份上,您就点个头,将来若真的过不好,也怪不到你头上不是?”

“我知道,我知道,”李妈妈看叶睐娘恼了,急忙安抚,“我的小姐,您听老奴把话说完喽~”

“以行也快到了吧?”齐氏看了一眼坐在自己身边却有些晃神儿的叶睐娘,暗道儿媳是在担心儿子了,“前头有信儿送来么?”

“伯母担心的也不过是怕你与赵家断了亲戚,可就算没有二嫂,你也是赵家外孙,”叶睐娘叹了口气,赵家已经被两个赵氏惯成了不劳而获像水蛭一样紧紧贴在叶家身上,就算叶家已经败落,与赵家来说,也是舍不得丢的铁饭碗,“只是你与嫂子一直这样下去,长房的子嗣~”

“你看,你看,咱们老爷和夫人像不像画上的人?真真是金童玉女一般,爱死人儿了~”纵然事前听先来的桃子说了自家姑爷长的好,可昨天一见,李妈妈还是惊的合不住嘴,尤其是过了一夜后,她知道了这位长相百里挑一的姑爷与叶睐娘感情极好,体贴有加,更是将心放在了肚子里,“我就是管不住,老是要笑,你说怎么办?”李妈妈横了桃子一眼。

“是,是媳妇祖父置下的,后来被大伯卖了,老爷前阵子将它赎了回来,咱们到洛阳就住在这里。”

“皇上甫一掌权,便收拾了先前的乐阳王,也就是皇上的堂叔,当年,皇上就是在乐阳王府救下了被抓到府里的我,”

“以行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准备何时启程?”齐氏与叶睐娘聊的投机,满腹心事也放了下来,如今又看儿子和媳妇感情似乎极好,自然也是笑容满面。

“四婶,弟妹,快过来这边坐,那些狼心狗肺之人不值得与她们费唇舌,”孟氏一直关注着这边的情况,她已经听自己李琮说了李景玢夫妻为了挤掉李琮跟着去西安的差使,竟然算计李琮想污了他的名声,孟氏听过之后只惊得一身汗,若是那天在李景玢府上被人撞见的是自己相公,怕是父亲不会下这么大的功夫与自己一家描补,她们夫妻这一辈子算是再难立于人前,李琎与自己一家有再造之恩的“大伯母派人送了茶水过来,四婶您到那边坐着喝口茶。”

原来如此,叶睐娘娥眉微扬,“倒是打的好主意,只要我与三哥中计,李景玢自然抓了个大把柄逼你就范,三哥也没有脸再跟你到西安去,而你,从此在兄弟里再也抬不起头来~”至于她,生死根本在在那些人的考虑之内,怕是出了大丑,被人要了性命,林婉音只会高兴。

滑氏不以为然的撇撇嘴,小声嘀咕道,“还不是因为关系他家老大~”

今天的事情怕不是林氏让人浇自己杯茶这么简单才是,不然李琎也不会特意嘱咐自己小心,叶睐娘捧了盏茶默默品着,目光却在四周搜寻。

这一番话说出来,林氏的脸已经青红莫辨,按道理,这处宅子应该是分给嫡子李琎的,公爹李宙却以李琎已经有了皇上赐的府邸为由,将这处四进的院子给了李景玢,而叶睐娘这番做作,外人还以为她这个庶长媳多嚣张呢,竟然不把叶睐娘这个六房的嫡出儿媳,正三品的淑人放在眼里,“弟妹说的哪里话,我怎么敢?”

“在想什么?”叶睐娘一曲终了,才看到李琎就站在门边,不由瞪了桃子一眼,忙将排箫放在案上起身相迎。

李琎握着筷子的手微微一滞,旋即夹了一筷干烧黄鱼放在妻子碗里,“天气热纵使再没胃口,也要多用一些。”

叶睐娘自失的一笑,她口口声声说想要平安平凡平淡的生活,可这样的理想倒不如一个让自己魂萦梦牵的男人来的真实,“只是不论什么样的梦,都有醒来的那一在,芷芬,我希望你过得好。”她与刘芷芬,从来都是抱着君子之交的心态,说话更是留了七分的余地,现在想来,刘芷芬就算是冲发过脾气,轻视讽刺挖苦,却从来没有真正坑害过她,就算在永福宫,看到她被人挤兑,也不忘出言提醒。

“李大人少年得志,如今更是一方大员,他断弦再续,臣妾私下都在计议想来是个胆儿大,”梁国公夫人的妹妹嫁到了明义伯罗家,如今是明义伯夫人,她看到姐姐受辱,自然不能坐视,“今天得见,还真是个伶俐人儿,怨不得李大人不嫌弃呢~”

“人家就是拿寿限换来的,哪像咱们,服侍公婆,抚育儿女,打理内宅,熬心巴肝的才得这身份?”

“李子,请永妈妈过来一趟,”虽然林婉音走了,可她的话却印在叶睐娘心里,从甘肃带了个美女回来?为什么外面从来没人说过?李琎更是没有跟自己提起过半句,再想想认亲礼时,各房往自己院子里送人,若真有这么回事,应该说若她们知道这么回事,不会不拿出来说的。

“李景玢小时候欺负你的很厉害么?”叶睐娘小心翼翼的问道。

“这个我们都听说了,”朝中有人好做官,张如楠从七品知县做起,如今已经在刑部做了给事中,虽然不过是六品,内行人都知道,这个位置位卑而权重,皇上掌权之后,喜欢任用年青人,张如楠的前程也是锦绣一片,萧氏做为长媳,消息也是灵通,“妹夫的大哥不过是一个庶子,以前处处压妹夫一头,”她叹了口气,“外面早就在传李府四房宠妾灭妻了,若不是妹夫如今出息了,亲家夫人的日子也不好过呢,那个庶子这次好像是被罢官回来的。”

“这也怨我们,”叶睐娘站在李琎身边冲她一笑道,“今天一上午拖着母亲也跟着受累,想来是她太乏了,嫂子自管回去就是,我听府里的老妈妈说,母亲从来不要求你立规矩的,你们府上离这里又远,嫂子是一大早就出来的吧?这么冷的天,你要是老这么跑,外面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母亲多严苛呢。”

“不是没有敬茶么?”孟氏小声嘀咕,“难道以前的弟妹连她杯茶都吃不得?”

叶睐娘晚上的好心情让这三个女人冲的踪影皆无,“起来吧,既然老爷将你们安置在凝华阁,自然有他的用意,你们好好在那里呆着就是了,至于那些粗使的活计,我这里不缺人手,也没得让你们亲自动手的道理。”这些人她还是眼不见心不烦的好,想到李琎说什么让她过自己想过的生活,叶睐娘自失的一笑,他若是想娶她,她是根本没有拒绝和反抗的机会的,如今不过是告诉她自己还有其他的三个女人,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不是说不让你过去么?”李琎心疼的捏捏妻子的脸,“瘦了,一会儿又吃不好饭。”

“原想着这一家子打发的远远的,谁知道,竟然又冒了出来,”林氏一走,齐氏就打开了话匣子,“成天在家里耀武扬威的,现在知道害怕了,来求我了?”

“大嫂也不过是爱操个心,还当我们这御史府和以前的将军府是一回事呢,”齐氏冲马氏一乐,“我是老了,以后啊任事不管,都交给媳妇喽~”

“走吧,”李琎对自己的急智有些得意,一低头率先出了房门。

红绡帐内就算是烛光也暗了许多,叶睐娘心里一松,安静的躺在李琎身边,不用与他四目相对,这让叶睐娘轻松不少,未成婚时一想到自己一直引为知己的男人有一日会躺在自己身边,成了日夜相对的枕边人,叶睐娘觉得有些不好接受,可这一天真的到来时,好像除了尴尬之外,还多了一种奇怪的刺激,甚至是一种期待。

说起叶睐娘的嫁妆,张氏一下子来了精神,“哼,真是此一时彼一时,你看你那舅母,成箱的布料给咱们往家里送,若不是有些市面上不好寻,我都想赌气不要了。”

“我夫人自从与张夫人结识之后,便很喜欢你,前些日子听说你与左佥都御史李琎定亲,不由担心你这样的身份配李御史不太妥当,”宁常珍看着眼前神态自若的女子,心里募的一沉,她的安静沉稳完全超出了他的想像,自己甚至有一种被人看透,甚至是被人轻视的感觉,“我也是一片好意,听说你很得宁指挥夫人的喜爱,干脆让她将你认到名下,这样算是半个宁家的姑娘,也好听一些,与李御史面上也有光,而且到了夫家,也不至于被人看轻了去。”

“二姐?”叶睐娘也没有想到叶书夏会这个时候到京城来,“你怎么来了?”现在才过正月,怕是叶书夏十五前就出了门。

“你是个好姑娘,李家乱成那个样子,就算是以行有心,可内宅的事情哪里是一个男人能想的到的?我也不忍心你最终沦为妾室,过着仰人鼻息的日子,”烟夫人知道叶睐娘是个明白人,“我也不多劝你,世上的路不止这一条~”叶睐娘若是个黄花姑娘,做继室虽然出身低些,烟夫人也能接受,可叶睐娘,一个和离之女,做李琎的妻子?自己女儿的面子又往哪儿放?而叶睐娘为妾,怕是叶家就算是叶睐娘本人,都不会答应。

“是啊,”仇九天被人说中要害,唯有苦笑了,“不知道李大人是什么打算?”

“你不是要走么?快走吧,让仇掌柜看到不好,”虽然大白天,让外人知道自己与男子单独相处,还是不太好。

两世的婚姻,她似乎都没有尝到爱情的滋味,上一世她想要找一个能交往,能稳定发展的男友结婚,这一世,她想要一个安定,平和,让她淡然老去的家,少女应有的天真和浪漫,她身上似乎从来不曾拥有过。而爱情中强烈的依赖、思念、渴望,激情,她心里也曾万千次的勾画,可从来没有遇到过,也从来不曾奢望平凡的自己可以遇到。

提起这个,齐氏身子缩了缩,若不是自己上门大闹,这京城也不会人尽皆知,“那宁家不是愿意嫁女儿与你么?反正宁家的事情已经到头了,咱们两家结亲也没什么了。”那边几房妯娌已经有人给她递了消息。

“那倒是,”叶睐娘强笑道,“这样一来,张家与宁家的关系更近了。”

“皇上?!”吕氏一个倒仰几乎摔在地上,“皇上竟然知道您是,您是,”

“公子,”清潭只觉当头一棒,今天她还听齐氏与李琎感叹膝下空虚,对不起祖宗,可转头李琎竟然要将她赶出去,“清潭哪里做错了,你只管打骂,千万不要将清潭赶出去啊,我还有什么脸面去见小姐~”说着便跪在李琎面前。

“你对我无意?”李琎停下脚步死盯着叶睐娘,“睐娘,你给我的东西我早以闭目能诵,而且日日揣摸,你对我有没有意我自己可以分辨。”

“睐娘,你听到以行刚才的话了么?”张氏已经高兴的无可无不可了,“咱们要怎么谢他才是?”她抹了一把眼泪,“去让少奶奶带了平哥儿过来,咱们全家来叩谢过李大人的大恩。”

叶睐娘只觉嘴里发苦,这宁家速度也太快了些,“老夫人,有件事睐娘想不明白,老夫人您到底在京中多年,给我讲讲?”

自己一介寒儒,若没有眼前这个女子相助,哪里能娶上这么好的妻子?再想到妻子跟自己说的话,方秀才也不含糊,纳头便拜,“方良臣拜谢叶姑奶奶大恩。”

原来侄女儿已经见过了,听这话音儿是没有看上,“算了,后娘不好当,”张氏颔首道,“我找个机会回了他家。”

“哈哈哈,”叶睐娘看着仿佛高举正义之剑的清潭,小巧明艳的瓜子正摆出一副毅然决然的表情,摇摇失笑道,“桃子,我累了,你招呼清潭姑娘。”

“老夫人,我当初和李大人说好的利益共享风险共担,所以这种薯咱们一起出,而且我这次让府上的管事送去了两千斤,光种不行,应该先让那边的人尝尝,知道这东西不但好吃,而且产量大,能抵粮食吃,这样那里种的人才多。”

“你们这种人,那些东西还能看到眼里?要不要我走前帮你算算这甘肃总兵辖下到底有多少兵额?让朝廷把空额给你补足了?”那些被李琎押在钦差行辕里的涉案将官和随军师爷们家里可没有少打点,李琎心里冷笑,只要自己折子往上一送,京城兵户两部怕也有许多人睡不着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