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走了一柱香的功夫,叶睐娘隐隐看到火光,“是那里么?我们就不上前了,麻烦孙将军了,”她不想上面的人还分心来与他们寒暄,在这里听消息就好,又嘱咐了罗永明到前面去打听消息。

“永妈妈,”叶睐娘凝神片刻,她知道永妈妈说是这世间的道理,可个人辛苦个人知,没有人能够体会自己此时的思念和担忧,若是他有什么不测,怕是一辈子都不会知道自己的心意了,“我知道他定然会全身而退,若是他出来时看到我,会有多高兴?若是再知道我有了孩子,咱们就远远的等着,我换上男装,不让人知道身份~”

“是,”碧波偷觑叶睐娘的脸色,“要不你先用些点心?”叶睐娘是要到齐氏那里的,可看她的脸色,着实不怎么好,碧波隐隐有些担心,李琎的事情就更不知道该怎么告诉她了。

对李妈妈来说,叶志达相貌不错,家底也好,人品更是没得说,又应承了立契书直接粉轿进门做姨娘,比嫁到普通人家做媳妇要好到哪儿去了。何况与叶志达来说,有桃子这样的女人在身边,也是一桩好事。

这都扯哪儿去了,叶睐娘无语问天,“咱不说这个,只说桃子,二哥是好-性子,就因为他好-性子,我才担心,”桃子若是个小白花一样,会哭会算计的也好了,“她可那性子,炮仗一样,做大老婆还行,做人小老婆,还不让收拾死?”

若是自己人都不在,桃子若是昏了头做了什么不雅的事来,丢的可是叶睐娘的脸,李子越想越不踏实,才忍不住跟李妈妈讨主意。

“二哥,好儿子不是这样的,”叶睐娘正色道,“你莫要忘了自己姓叶,不孝有三这样的话我也不再说了,只是孝顺也分许多种,你当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孝顺,”她看着一脸为难的叶志达,叹了口气道,“你若真的不想让伯母伤心,将二嫂供起来便是,只是这家里还是要有一个撑的起来的人,”叶志达这样,这家不乱套才是奇迹呢。

“我只是不想你再去想不开心的事,”就算是那些有叶向荃和连氏的记忆,酸楚也会比幸福多,李琎实在不舍得她再伤心,“睐娘,我只是希望你心里不留遗憾。”

孟氏携了一子一女从车上下来,也在抬头打量眼前的宅子,看来叶家倒也是当地的大户。

“是,在学堂里也一样,李景玢最擅长的就是躲在后面煽风点火,挑唆着我那些堂兄来欺负我,”李琎回忆起那段日子,他几乎成日都是带着伤,母亲也曾冲到伯母们房里骂过,可那些兄弟们竟然连成一气,证明一切都是他的错,直到祖母也对他的顽劣颇为失望,不再让他承欢膝下。

“既然天热,我们娘儿们就入了秋再走也不迟,到时候你在那边也安顿好了,我们去了也便宜,”齐氏乐呵呵道。

“还有,”叶睐娘冲林氏灿然一笑,“不论嫂子怎么努力,就算是将我害了,我也是李琎的夫人,而你,什么也不是!”

“父亲也不管她了?”蓉姨娘在众多姨娘通房里一枝独秀傲然挺立二十余年,想来凭的就是李安这份“真爱”了。

“大嫂,今天这事儿必不怨大哥的,您先消消气,这妯娌们都看着呢,莫要再闹大了,”叶睐娘待小王氏罢了手,才过去提醒道,今天这小王氏也算是丢人丢到家了,也是,若是李璋勾搭了个丫头,她还可以故做大度将人带回去慢慢收拾,可如今另一半儿是蓉姨娘,这事怎么可能善了?

“咱们且安心听戏,老六媳妇不是让人收拾着的么?”二嫂苏氏慢悠悠道,“到底是御史府出来的人,竟比旁人能干。”

“六弟就要走了,大家都想着要与他饯行,你哥哥索性就都请了,”林婉音涩涩一笑,“快进来吧,嫂子们都等的久了。”

“不过是以前在洛阳时听街头班子里吹过,觉得好听,父亲就找人帮我抄了来,”叶睐娘吹的是前世的《橄榄树》,真是年龄越大,她越能体味其中的滋味,“让碧云帮你换身衣服吧,当心着了凉。”

“你是自小就习惯了,不必为我这样,”叶睐娘淡淡一笑,也不与他争执,“你既不要我服侍,还让碧染过来吧,我没事的。”在大顺活了二十年,叶睐娘依然不喜欢吃个饭有人时刻帮你转个盘子递个毛巾的,当然,人前自然可以配合,在自己屋里么,还是胃口和消化最重要。

“其实,我见过琎哥,”刘芷芬咬牙道,“你莫要笑我,我只是想问个明白,”

因为这件事,梁国公夫人也没少被耳朵长的人笑话,连带着牛家嫡支的女儿,都被有心人诟病,而叶睐娘却风风光光高嫁到李家,现在贾连城带着席明月离京了,梁国公夫人便再无顾忌,只想狠狠削了叶睐娘的面子,让大家知道她是个嫌贫爱富,嫉妒成性之人。

“就是,不过烟家的女儿不也熬了快十年么?这个听说也是个命硬的,熬个十年生个儿子,也值了,”

“大太太为人如何我心里有数,”叶睐娘颔首道,看来碧波也是个清明的,“我已经告诉她,让她少到府里来了~”

“那是他自卑心理在作祟,”叶睐娘将头枕在李琎宽厚的胸膛上,“你嫡他庶,你聪明他愚笨,更别说长相了,他给你提鞋都不配,他正是太在意这些,才会不停的欺负你,其实,李景玢心里比你还难过呢,对敌人最好的报复,你就是你比他过得更好,让他见一次恨一次,可又无可奈何~”

“我看这小夫妻二人是极好的,”江氏与叶睐娘熟不拘礼,掩口笑道,“姑姑根本不必问,光看妹夫看睐娘的样子就知道了。”

“进去吧,莫让母亲待久了,”李琎也不看林氏,径直进了清华堂,叶睐娘知趣的冲林氏一颔首,快步跟上,好人她做愿意做,前提是帮助的也是好人。

“刚才在祠堂,睐娘已经给秋月行过礼了,”李琎上前一步,他对前岳母跑来找茬的行为很不理解,“岳母,”对不起秋月的是他,没理由让睐娘在这里受气。

叶睐娘将自己深深埋在浴桶里,一天下来,她比年底生意最忙的时候还要疲累,正因为如此,自己才不想再嫁的啊,“锦色,”叶睐娘勉强叫了锦色进来为自己披上浴袍,“头发就在这里擦吧,干了我再出去。”

“至于母亲那里,你也不用担心,”叶睐娘坐到李琎身边,“蓉姨娘就算是生了大哥,也不过一个妾室,母亲只要把规矩做起来,任谁也挑不出理来,”据张氏分析,齐氏一往在内宅处处被打压,不过是因为其身本来不不正,遇事时更是无理也要强占三分,有理更是大吵大闹,不但要占了妾室们的上风,连李宙也想要压上一头,结果被温柔妖娆的蓉姨娘得了空子,与李宙越走越远,没了丈夫支持的女人,在李家的日子又怎么会好过?

“说的是,”齐氏很喜欢叶睐娘这种与自己一条战线的说话方式,“今天的事,我是真不知道,”她应承了儿子要对这个媳妇好,可一上来就闹了这么一出,“她们当初只说是送些服侍人与你们,我原想着如今那几房的日子也不好过,咱们日子好了,就帮着收留收留。”那几个丫头齐氏也就扫了一眼,根本没放到心上,谁知道竟然说是纳妾?

这就你这个傻货将个再嫁妇人当做宝贝,王氏出身隆国公府,只是因着是个庶女才嫁了李安为妻,平日对这些上不得台面的妯娌们是满心看不上,若不是现在李家要靠李琎,她根本不屑与其他几房来往,“你若是无事,就多到你大嫂那里坐坐,她是我一手教导出来的,最知道规矩进退,你,”王氏给了叶睐娘一个“你懂得”的眼神,“将来是要跟着琎哥儿赴任的,那一省的宪夫人可不好做,让你嫂子也多教教你。”

想到自己承诺过妻子的话,谁知新婚第一天竟然妻子发现自己一院子莺莺燕燕,李琎颇有些不安,“我大意了~”

啊?自己竟然不知道,叶睐娘慌忙起身,规矩她还是知道的,服侍丈夫是妻子的首要职责,而自己在新婚头一天,竟然睡了过去,“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现在解释似乎太没诚意。

你以为我傻啊?张氏哪里会拎不清这其中的关系,这十几年她受兄嫂的照拂又何曾少了?“我不就这么一说么?只要你哥哥平平安安,恩荫能顺利下来,女婿以后顺风顺水,你在张家也能挺腰抬头,睐娘又有了好归宿,我是什么心都不再操了。”

叶睐娘也不跟他客气,福了一福在下首的紫檀大椅上坐了,这宁常珍久居官位,与父亲竟然没有什么相似之处,这让叶睐娘放下一口气,她真怕遇到个与父亲相似的人。

“是他让你来的?”叶睐娘脸一红,她现在已经接受与李琎这桩婚事了,他们订亲已经是京中过年时红极一时的新闻,若是自家拒婚,就不是新闻那么简单了。而叶书夏这个时候就赶过来,怕是提前有人给了她消息。

“我知道你是个胆大的,何况今天原是我的不是,”烟夫人拍拍叶睐娘的手臂,“清潭到了李家十年有余,这世上最易变的就是人心,难道我不相信自己的女儿女婿相信一个奴才不成?”

仇九天心里抖了抖,仇家是新封的伯爵,因与仇太后只是堂亲,顶多袭个三代,因此在京城中并不被世家放在眼里,好在父亲仇海平还算是机灵,安分守己的经营着自己那份产业,十几年下来,倒也有声有色,但若是攀上夏家,那可是天大的机会。

“仇九天?”李琎面色一沉,他还来纠缠你?自己回来就听说了仇家向叶家求亲的事情,因甘肃的事情忙着交接,又知道这亲事黄了,他没有放在心上,谁知道这人竟然还敢上门?

“可我知道我的心,睐娘,”李琎上前一步,将叶睐娘微蜷的手掌握在自己的大手里,“你经了那些事,心里的迷乱也是正常,睐娘,你只用将自己交给我,”他举起那只与她十指交叉掌心相印的手,“若依着常理,咱们怎么可能这样,但真的做了,也不难。”

“儿子也不是什么少年郎,”李琎不等齐氏再说,扶了她在榻上坐下,“您听儿子慢慢说。”

啊?叶睐娘一阵凌乱,那边姓宁的跟自己有血缘关系没?怎么听着这么别扭啊?“伯母,我可不想离您太远了,你舍得我远嫁江南?我京城的铺子怎么办啊?”

“我哪里能去认她?”宁常珍一阵烦乱,自己自幼苦读,努力至今走到户部,原想着得了圣眷,前程自是一片大好,谁想到竟然被一个吴均生生误了,“只不过让你多关照关照。”

“那是,清潭不过奴婢之身,无论主子什么训示,做奴婢的只要遵从,”烟秋月做人事事清楚,就算是一个丫头,她也尽力照顾到,烟氏走前,已经将理由跟清潭说的很清楚了,还私下送了她一笔银子,言道哪天她不想在李家呆下去,只要开口,李琎定会为她脱藉,“奴婢从来没有生什么庶长子的心思,以前小姐在时,奴婢一心想着服侍好小姐,小姐不在了,奴婢只想着能照顾上公子,”

这人?什么叫“你家老爷我”?叶睐娘趁桃李二人没注意,直接踢了李琎一脚,占自己便宜?!”

“我知道,但以后我儿子就不是白身了,”张氏拉了李琎的手,“你要我怎么谢你才好~”

“想来是李大人的亲事吧?”叶睐娘想到江氏可不与那宁家是老乡?“国公夫人帮李大人提亲?”

“姐姐,”贾宛梅眼眶一红,又要与叶睐娘跪下,“你不知道,去年那个紫薇就与太太出主意,说是要将我和四姐送与哥哥衙门里的上司做妾,我快吓死了~”妾过的日子,庶女庶子过的日子,贾宛梅太清楚了,“若不是姐姐让英娘表姐来提亲,妹妹只有死路一条了。”

那个仇夫人看自己的样子跟打量市场里的货物一样,叶睐娘想起来就很不悦,“伯母还是拒了吧,我还没有再成亲的打算。”

“你,叶姑奶奶,这就是你家的规矩,怪不得,”清潭气得浑身哆嗦,“我今天来是一番好心,要知道我家爷可是一早就又定了阁老家的小姐,你怕是白费心思了。”

“这个没问题,但这账目您是一定要听,您就不想听听我是怎么做生意的?咱们的马铃薯都怎么卖了?”

“我嫌膻,”李琎一皱眉,“你喜欢就领走,到时就报个原地发卖就是了。”

叶睐娘哪里眯的着?今天她是不放心李琎到甘肃才提出见面的,谁知道竟然成了这番光景?想到书房里他对自己说的话,叶睐娘只觉心脏都快要从腔里蹦了出来,自己活了两辈子,也没有遇到过这样的表白,表白,他是再跟自己表白,因为自己鬼使神差的对他唱了首歌么?就打动了李大公子的一颗芳心?这也太,叶睐娘回想与李琎相识的这些年,再想他这些年的经历,他也是个目标明确,做事果决的人,敢那么说,应该不是信口开河,叶睐娘恨得只想揪了自己的头发,她这真叫做作茧自缚,直接说自己不喜欢他,本没有心思开始第二春不就完了?找什么事儿啊?这下好人,人家直接说可以,看你怎么办?现在再说我不喜欢你?你娶我也不嫁?这不是耍人玩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