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老大倒是不虞沈夕变卦。

忽然间,大门外传来一句呼叫:“沈耘沈郎君,可在家中?”

人最孤单的时候,不是独处的时候。而是身在人群里,却没有半个可以陪着说心里话的人。

沈夕大抵就是这样的人,甚至于,比之还要更厉害一些。虽然这会儿将自己的姿态放的极低,内心对沈耘却是万般的愤恨。

“成什么成?白白送出去二十文钱,人家还没答应。真是亏大了。”

“兀那书生,想不想进去玩玩?”

刘清明是真的着急,想想老饕嗅到了美食的味道,偏生又放在了别人的桌上,那种感受,简直是对内心最为剧烈的煎熬。

按照这个说法,岂不是要将一个大好的青年,活生生锁在一间斗室中数年?

毕竟沈朝并未直接恶了沈耘,至于沈川和沈景两家,更是平素就与沈山很少来往,根本没有太多关系。唯有他,气死了沈山;而沈夕却多年来一直将沈山一家当免费劳力。

“你倒是说说,那沈耘到底如何。莫要白瞎了我着一壶茶。”刘清明还在为一壶好茶耿耿于怀。

大清早的太阳不知何时,便转到了头顶。一如往常在自己屋内读书的沈耘,忽然听到门外有人高声呼叫:“此处可是书生沈耘的住所?”

三爷只能无奈地点点头。

毕竟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沈耘对沈家其他几房的愤怒已经达到了极点。不再考虑沈山的感受,那么将来与他们做陌路人又如何。

沈山很焦急。

沈美每年也来个几趟,老门子自是认得的,赶紧将沈美让了进去,自己匆匆走进宅里通报去了。

虽说如今他以三十五岁之龄当了成纪县的县令,但科场之上却是风云人物。三年前的春闱,这位可是二甲第七名,进士及第。

香味与色彩集于一身的千层饼,甫一切开,便能嗅到胡麻的焦香,香豆的草香,姜黄的药香和红曲的酒香。

尘土飞扬的大街上,沈夕言笑晏晏,与村里人聊了许久。

沈耘点点头,默不作声,一家人便如此回到家中歇下。

说真的沈耘是有点畏惧的。

“今日我若是不闹,纵使我不被告官,往后这流言便会从宁西堡里传出去,说我是偷窃了东西买了布料给你们。

到了县衙,打了板子,配了流刑,再交给沈耘一张判书,那玩意丝毫不比自己此时立的字据差。

所谓的性相近,习相远,大抵就是这个意思。一样的爹娘,朱阿明从小就不受老夫妻宠爱,什么苦活累活都是他的,临了娶个媳妇便被赶出来。

原本还艳羡的乡邻们,眼神中忽然泛起莫名的身材,看向沈耘的眼神却多了几分鄙薄。

马上就要回家的小丫头,自然高兴地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而沈耘则一脸的平静,脑海中却不断回想关于姐姐沈桂和姐夫朱阿明的一切。

依旧一张黄梨木大案,屋内的陈设却少了许多。只是那满满当当的数个书架,便是放到东京汴梁去,依旧让那些个士子们眼馋。

“这么早?”

沈耘也不是小气的人,一下子有了一两多银子,虽然自己还要照顾家里,但些许布料还不会放在他心中。

小丫头急了,朝正堂里的沈母便叫喊道:“姥姥你快来看,阿舅又魔怔了。我叫他好几回,他都不理我,硬是自顾自写字。”

之所以说可有可无,只是衣服破了还可以找布头缝补,但借来的钱财本就是为买粮食,哪怕多了,剩下到时候还也能轻松不少。

朝吕芳三人点点头:“三位若是有兴趣,倒是可以留下来与小老儿一并观看,若是无暇,便让他们带几位出府吧。”

所有人的目光汇集到一处,其中又以沈耘在内的这二十来人最为紧张。

“快了,莫要着急。你姥姥不是常说,每只羊的嘴底下,总是会有把草。”再度揉揉小丫头的脑袋,在银瓶儿略带不满的眼神中,沈耘继续说道:

倏忽之间,一阵吵闹在那不可直视的卧房中响起。

非为科考,非为穿越,只为眼前这个贫苦中依旧怀着赤子心的女孩儿。

老实巴交的人家,总觉得丫头这种赔钱货,天生就该起个贱名。

明老大作势就要将沈焘往远处带,早就从门缝里观察外边的沈夕瞬间就慌了。

沈焘可是独子,养活了这么大,两口子还指望着传宗接代呢。要是被明老大这个无赖带走,指不定会受什么苦呢。如果有个万一,岂不是将自己给害了。

“别,别,我这就开门。”

沈夕开了门,明老大笑嘻嘻地顺势就走了进去。沈焘颇为不服气地想要叫骂两句,却被沈夕狠狠瞪了一眼:“还不滚进来,没事做好好读读书,整日里外头浪。”

其实沈夕这是吓怕了,生怕一个不好,沈焘在外头又被明老大给堵了。

沈焘脖子一缩,乖乖跟着进去,沈夕这才回头看着那些个围在这边的行人:“散了散了,老家来的莽汉,就这个德性,行了,该干嘛干嘛去。”

说完将门一关。

围观的行人见状,这热闹到底是看不成了,摇摇头,各自散去。

走进院子的沈夕,却看到明老大很是自然地走进屋里,跟沈陈氏打声招呼,然后便自顾自坐下来倒上水慢慢喝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