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门口,两个青衣仆役赶着一辆马车,其中一人沈耘甚是熟悉,正是范府的门子。自己与他也见过两面,说过不少话。

再过几日,便是年节。

“沈耘,大侄子,看在大哥的面子上,你就给小叔留条活路吧。”

没办法,这二十文钱只能亏到姥姥家了。

“你要作甚?”书生一个哆嗦,警惕地看着沈夕,眼神让这四十好几的男人一阵愠恼。

不过他是谁,他可是秦州第一幕僚,区区装裱的事情,再招来几个装裱匠人,用最好的材料和最细微的心对待,何尝不能将之弥补回来。

秋后的西北,本就是落叶飘零,好一阵凄凉的景象。天气转凉,平素街巷里也少有人来往,也就几个闲散的老汉,找个照着太阳的墙根。

而且,想想如果沈耘反过来对付自己等人,沈美脊背上就一阵发凉。

“那就将他补录进县学。”刘清明正招呼仆役填茶,头也没回便应道。

短短一个月,沈耘便尝尽了人情冷暖。先前与沈家有些干系的,虽未急着撇清,可见了沈耘,却如同不认识。至于那些个更为可恶的,暗地诋毁中伤,倒也传出不少闲话。

银瓶儿自是过来牵着沈耘的手,虽然不停地抽噎着,可是看向沈朝等人的眼神,却如沈耘一般,并无多少敬意。

至于沈山的死因,其实村里都传的沸沸扬扬。

到底上了岁数,沈母经沈山这么以搅动,也睁开了眼睛。

沈朝的家很好辨认,就是注鹿原堡最中间那座,在整个注鹿原都算是豪宅的宽敞府邸。

青年笑而不语,只是看着两人因此争论,最终没有个结论,找到他的头上:“范公子,你倒是说说,这字迹的主人到底是何身份?”

最为惊艳的当属供桌上摆放着的月饼。

而后竟如自己家一般,坐在长凳上,端起茶壶,对着壶嘴便是一阵痛饮。

将沈夕家的最后一个麦捆扔上麦垛,沈母总算舒了口气。

听沈母的意思,往后的大半月之内,披星戴月那是经常的事情。除非赶上下雨,不然也别想提前回家了。

沈耘摇摇头。

“姨丈既然知道大家都是亲戚,也没必要上来就诬陷我偷窃啊。既然有人管不住自己的嘴,那我何必要收拾我的脾气,让人家流言漫天,平白坏了我的名声。”

总之说完这一句话,竟是直接走出院落,在一群人诧异的目光中缓缓离去。

她很清楚自己这个原本就和自己关系僵硬的婆婆,会因此扬出怎样的风雨。

一大早,沈母在锅里烙好了几个菜盒子,趁热乎让沈耘装在包裹里,便数了四十文钱,交到沈耘手里。

在他的对面,正是沈耘两次都未曾见得的范府主人。

沈耘笑了笑。

成纪县一如往常的平静。

那字儿是真的好看。

沈耘的脑海中已经出现前身被自己那个执拗又痴呆的爹爹抽打的情形,只是想要解释什么,却不知该如何说——到底,心里还是有一点不习惯。

说不得豪奢,但只是一间屋子的陈设,足可观其主人乃文雅中人。

老人刻意将选中的放在一沓纸的最上面。

“阿舅,这样几时才能找到活计啊。”说不出来是抱怨,还是无奈,只是那声音听起来半点力气都没有,小丫头显然方才也累的不轻。

“你少说两句。”

已经恢复了清脆的嗓子,很是娇俏地,装作大人一般,安慰着沈耘:“阿舅莫哭,吃一颗糖葫芦,回去好好用功,三年后必然能考中的。”

“金萍?不行不行?我这一辈子最多也就见过几两银子,来个金萍,岂不是要压坏了我。”

“你可知道他牛肉来自何处?”

“不知,我只知他吃了牛肉。不是说吃牛肉就要犯法的么?知县老爷,你可不能因为他读了几天书就宽宥于他。似这等视朝廷法度无物的家伙,该当好好惩处一番。”

这话明老大当然不会,这是沈夕教给他的。

刘清明不觉皱了皱眉头,看来今日,这县衙还放进来个混不吝。

“如此,那,且待本官将沈耘提押来。”

“县尊且慢,容在下说两句。”江济民站出来,拦住了作势就要将令箭扔出的刘清明,得到允许后,匆匆说道:“据江某所知,沈耘如今尚在孝期。以本朝律例,守孝之人,不得带入公堂。”

“那该当如何?”刘清明似是有意让明老大听个清楚,因此追问。

“想那沈耘既然是个读书人,那么便差人让他送一份自辩状来,快马来回,也不过一个时辰。倒不如让这明老大先等等。”

江济民看出了刘清明先前的不快,微微笑着,除了这样一个主意。

作为好几年的知交,刘清明哪能不知江济民的意思。他也知道此事非常蹊跷,沈耘给他的印象,不是那种猪油蒙心敢如此大胆又奢侈的人。

正好借着这个机会,好好惩治一番明老大,刘清明点点头,派个差役办理此事,明老大则被请到了县衙大堂的偏房里。

明老大先前还以为自己告状成功,这会儿是得了知县的优待。

哪知进了偏房才不是这么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