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如果真是要想被自己等人借用,以此对付不听话的沈耘,往后只怕真的就成了幻想了。

得意之下,一进门居然就看到了江济民牛饮般喝着他刚泡好的菊花茶。

乡邻看着二人可怜,倒是也有些照顾,只是全然没了从前的热络。

当他颤巍巍走过来的时候,正好赶上沈耘想沈朝几个说要另立门墙的事情。

但更多的确实心有戚戚。谁都不知道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日子什么时候到头,而到头后,能不能如沈山这个哑巴一样,睡一具棺木。

沈川精于算计,自己算上自己三个壮劳力,到时候定然要全数派上去。与其耽搁这么多天,还要比别人多出些力气,还不如就此平摊了工钱。

匆匆来到注鹿原堡,太阳刚好落了山。

但凡有些意趣的,都好以字观人这一口。此时张世安便是心痒难耐,忍不住要对写这些字的人品评一番。

充其量也就是自家院子里的梨子,再采写野葡萄,又或是种种野果。

以是一句“小爷”,可真就是将沈夕恭维上天了。

沈家兄弟之间的事情,那可是沈山的禁忌。任何人敢于说三道四,都会激起他的怒火。自从得病以来,就更是敏感。

手指在刀刃上轻轻一刮,沈山抬起头,看着站在身边的沈耘笑笑,口中不知说些什么,却将镰刀掉了个,将刀柄递给沈耘。

跟随朱阿明这么多年,到底还是学了几分要面子的性格,先前要被朱阿亮棒打的事情早就抛在脑后,只想着自己这家子往后在村里要抬不起头。

“字据?”朱老头面色有些不好看。

似是对沈耘最后的告诫,又似是对朱家妇人的呵斥。

为什么仇富的人这么多?

两处距离算不得多远,但一来一回,路上也要耽误些时间。

掌柜点点头,在沈耘的目送中离开。

“那日你离开后,我与你小婶争执半天,到底还是拿了钱出来。只是数日不见你来,又被她给零零星星要了回去。”

印象中大姐沈桂是个很能吃苦的女子。

只是吃饭前必然要叫上舅舅,于是乎就这么直接地走了进来。不想一进来就看到沈耘魔怔一般,压根无视自己的叫喊,只是口中念叨着什么,手底下却不停写着字。

走到正堂里,银瓶儿已经将手头的东西放在沈母那个屋里。此时正兴高采烈的呼唤沈母:“姥姥你快过来看,阿舅给你的买的布,着实好看哩。”

案左紫檀架上放着一个大观窑的大盘,盘内盛着数十个娇黄玲珑大佛手。右边洋漆架上悬着一个白玉比目磬,旁边挂着小锤。

自觉颜面无光,周子文冷哼一声,扭过头去,不再挑衅沈耘。

站在街头,银瓶儿一脸失望。

银瓶儿虽然手里玩弄着树叶,可是眼神一直盯在这边。

见沈耘有些奇怪的样子,银瓶儿似乎觉得,沈耘还在因为科考的事情耿耿于怀。

沈耘家中比不得上一辈,到如今只有沈耘与大他十二岁的姐姐沈桂两人。

三爷很是谦卑地一笑:“却是沈家那小子,从前些日子就盛传,要不见外客一心居丧。这不,我们这些人都想着他老娘,但一想到这个事情,也就没脸进门了。”

“还有这样的事情?”江济民有些不相信。那日他见沈耘的谈吐,也不是这样迂腐的人啊。凡事当有变通才行,又怎能一概而论。

江济民想要朝院子里喊一嗓子。

可是话还没喊出口,便看到了门内立着的那块木板。

“老先生,这个,可是沈耘亲手写的?”江济民指了指木牌,略带客气地朝三爷问道。

能得一个读书人这么客气地问话,还被叫做老先生,三爷有生之年还是头一回遇到。心里兴奋之余,连连点头:“村子里传开了这件事情后,不久沈家小子就立上了这块牌子。”

说着说着,不由得感慨:“我是看不懂写的啥。不过有认字的,说这就是那什么,树想不动,但架不住风吹;儿郎要养老,老汉却没等的及就入土了。反正就这么个意思,也不知道对不对。”

江济民还是头一回听人这样解释这句话。

不过,如果直译开来,还真如三爷所说一般。强忍着笑点点头:“对,就是这个意思,老先生倒是也没说错。不过嘛,依我看来,只怕沈耘倒是有另外一重意思。”

“哦?读书人的调调真多,还不如直接说开了,居然一句话能当两句来使。”三爷恍然大悟,说出来的话却越发让江济民哭笑不得。

“老先生,依我看啊,沈耘要杜绝外客,这压根就是旁人胡编的。他写这幅字,就是要让有心人明白,那话不是他说的。”

“真的?”三爷有些不信。

“真的。”

“那他为啥不跟我们说,这么简单的事情,直说不就行了?”三爷有些搞不明白沈耘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江济民摇摇头:“就算是说了,你们会信么。到时候反而以为他出尔反尔,满口谎话呢。”

这也正是沈耘的顾虑所在。就这样直接地解释,难免会被有些有心人说三道四。还不如委婉一些,让懂自己的人理解就行了。

江济民正要进去。

可是脑子里一想,还是觉得有些不好。

沈耘在居丧期间,自己还专程要来找人家写幅字。这个委实有些无礼。可看到木板上那张纸,又觉得刘清明所言非虚,沈耘的字绝对是大手笔。

这进去也不是,离开又有些舍不得。

委实有些为难。

一边三爷看着苦思的江济民,心里也暗自盘算着,是不是这个文人在诓自己。

一时间,沈耘家门口陷入了诡异的寂静。

蓦地,江济民一拍自己的脑袋。

“哈哈,这么简单的问题,我怎么就想不明白呢,亏我还自诩秦州第一幕僚。”江济民咧嘴笑着,指使身后两个差役:“你们两个,去找些净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