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芬芳再看武英韶,鸿雁剑剑光织起片片白羽,围作四面盾牌将武英韶笼罩其中,小鬼一近身便被击为灰烬。谏珂赞许道:“武晋熙十年磨一剑,终为你打造了这把护身符!他也早就知道,若无鸿雁剑,你这一生终究不会有什么出息!”

五个人到了拱日院之后,又接着唱大戏。澄雷一箭就射坏了光华灯玉,下了这么大的血本,连谏珂这样狡猾之人,也不得不信以为真:澄雷如此霸道,他想带什么人进去,宁和不敢过问也是正常的。

路芬芳和澄雷找到了陈向儿,见她在木槿花下坐着,头上插满了嫣红的花朵;采得多插不下了,她便往嘴里塞,不时出“好吃好吃”的赞叹声。

武英韶和夏苕华的推断已经越来越接近真相了,路芬芳的心也砰砰直跳。夏苕华忽然问路芬芳:“芬芳,你可还记得当时生的事么?”

“我……”路芬芳说不出话,眼睛却有些热热的。其实武英韶做这些,她当时并不觉得有多么感动,因为她知道即便他对她再好,以后也是要针锋相对的,因此从不敢把武英韶放在心上。

路芬芳在心里苦笑,我也是出身平平毫无资质之人,看来你心底里也很鄙视我咯?他狂傲轻浮虽然不好,但不过爱逗姑娘玩笑而已,又能干出什么坏事来呢?

三个人到了珍珠帘洞口,澄雷早已候在那里等待开启结界。澄雷看到苕华和路芬芳竟也来了,拱手笑道:“苕华师姐,小美妞,你们也来啦。”

苕华急得直去捂翊悦的嘴,翊悦甩开苕华的手,又剜了路芬芳一记眼刀。路芬芳只觉得好笑,我现在是香库执事,堆成山的活计要我做,哪有时间寸步不离看着她?她闯的祸凭什么如数算在我头上?即便要算,什么叫“卖十回都赔不起”,翊悦身为仙家弟子说出这种话,也忒轻贱人了!

宁梅果然是个心地纯良之人。澄雷嘟嘴道:“那可要累坏我们家梅梅了。你们练得怎么样呀?”

她将席子在案上展开,依次摆好香炉、香铲、香勺、香扫等。用香铲将香灰混匀,动作轻快又稳重,没有溅起半点灰尘;接着又取来圆形灰压,将香灰从四周到中间一点点压平;处理平整后,又用羽扫将灰压和香炉边缘的灰扫进香炉内。

路芬芳岔开话题,伯服便就着她的话说道:“我检查了一下珠丘丹炉,也测了你的灵根……现在这个形,也叫我哭笑不得了。”

宁启还说没什么大事,急着召收弟子可不是为争夺沧海遗宝做准备么。路芬芳笑而不语,随即又疑惑着,周重璧那个家伙逃脱少说也有十几日了,怎的齐云山上下都未觉此事么?

路芬芳醒来已是两天后。她迷迷糊糊的,眼睛似睁非睁之间,似乎看到夏苕华守在自己身边打盹。她觉得极累,连嘴都张不动,却听心内伯服柔声说道:“闭上眼睛,别让他们知道你已醒了。“

武英韶阻止道:“我看这洞中妖气厉害,里面恐有大妖,还是不要贸然进去的好。”

这一剑虽未斩下,但着实已给了梁容的心重重一记。梁容这才想起,武英韶方才虽然打得左支右绌,但每招都能化解;若说他修为不济,如此二三十个回合总有招架不住的时候,但他偏是一路强撑到了现在,没受伤也没打伤敌方,单单是看上去狼狈不堪而已。

“哎呀妈呀!”疯媳妇吓得手舞足蹈,满以为自己要摔得脑袋开花,却被及时冲过来的伯服稳稳抱住。伯服轻轻摘了她的耳坠,便将她缓缓放在地上。

正因为上血刀有如此特性,历任刀主都是嗜杀成性,基本都是能杀就不留活口。谢乙乙丧气得想道,今天遇到上血刀,她是凶多吉少,多半撑不到梁容来救她了。

点火虽然太过冒险,但眼下也没别的法子。点点火种如飞蛾般从武英韶指尖破茧钻出,绵绵延延交织如旗,便在摇落入草的瞬间将花海引燃做火海。

这戒指式样材料皆极其普通,远远无法与她之前手上那只金镶玉的镯子相比,朴素得过了头,倒像是在刻意掩饰什么一样。

武英韶慌乱之下,竟向才认识不到半天的谢乙乙求教,而忘了问青梅竹马的师侄夏苕华,苕华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岂会看不懂这小小曲谱?

看到周重璧柔笑,路芬芳心“砰”得一跳,这大约是她第一次看到周重璧笑得如此温暖。盘花妹笑道:“多一个人就是多一分力量,大哥哥,你叫什么名字?”

“谢乙乙刚开始筑基,不用管她。那个梁容,我也可降住他一二。只是到现在,我仍看不出他们两个身上有何种灵宝。”周重璧说道,“总之,翎随阵法千万不能被破坏,咱们一定要把它守住。”

照盘花妹的描述,这个洞里镇的可能是个妖怪。谢乙乙忧心道:“小妹妹,你还记得那蓬莱仙人的名讳么?这二十年……他可有再来过朝阳镇么?”

路芬芳脸红道:“这个……我和他是定的娃娃亲,还没成亲呢。”

路芬芳转念一想,很快明白了。武晋熙得到了珠丘丹炉,却还是救不得香尘涴的性命。他万念俱灰,连儿子也无心抚养;珠丘丹炉没有成为他的救命稻草,反而成了烫手山芋。六大门派都对珠丘虎视眈眈,他不能让任何人知道珠丘就在他手上,所以连陈逾熠都未告知,齐云山众人也就都不知道此事了。

“龙须草,带我去朝阳镇吧!”

路芬芳这话说得让伯服好笑:“那若是你独自遇险,我又不在你身边,你怎么办?”

确实还有机会。路芬芳又想,既然二十七颗珠子就可以过关,这一关卡的设置为什么要提供五颗珠子的富余?按照现在的况来看,闯关者如果修为足够高,击杀骊龙、取下明珠的动作应是一气呵成,不会有什么失误;如果修为太浅,别说五颗珠子的富余,就算五十颗珠子的富余,时间再足足加一倍,也是过不了关的。

武英韶接过书信,黯然了一会儿,叹了口气。其实他自小便怀疑着,娘亲或许早就不在了。如果她还在,父亲的眼神就不会那么绝望,也就不会把他扔在齐云山二十年;可他同时又希望着,娘亲其实在他不知晓的地方活的很快活,只是不愿意见爹,不愿意见他这个儿子,所以躲着他们不肯出现而已。

伯服果然说道:“这一路上你干的事,或许武英韶是真正感激,夏苕华心里却不是滋味。连环劫第六重便让他们两个去破吧,你睡一觉,把今天的丹服了。”

路芬芳想低下头去,不愿看煮鹤变作石头的样子,眼神扫过的瞬间却见煮鹤身周水面上浮起大片血红——血?如果是被岩溶毒水侵蚀,不可能一下子就出这么多血!到底怎么回事!

“丫头小心!”煮鹤现在成了废人,也帮不上路芬芳什么,他只得在旁观战,提醒路芬芳道,“银花铁树、灵芝迷阵已破,禁仙咒咒力只剩连环劫中锁住的部分!焚琴能用筑基期以下的术法,丫头留神!”

煮鹤叹气道:“是啊。所以我师父绝不同意师妹离开蜘金洞,将她关在灵霄洞不许我们探视。后来师妹哭得实在可怜,我和二师哥都听不下去了,两个人合力悄悄破了师父设在洞口的阵法,放了师妹出来。”

新一轮落石来得正是时候。路芬芳欲背着苕华开始跳跃,她刚将苕华手臂搭上自己肩膀,刚要站起来,整个人却噗通跪了下去。刚才吸灵消耗了路芬芳太多体力,她甚至已无法站立!

在两个人分明没有跳动任何石芝的况下,顶棚上仍然闪亮的瑶文图案中又纷纷倒生出钟乳石来,下落的速度比刚才还要迅猛。原来就算她们不选择任何石芝,过了特定时间石头还是会落下的!

路芬芳倔强高傲的样子让苕华又心疼又好笑,路芬芳性子刚柔并济,若有些许灵根,修仙之路上必定大有可为,只可惜……

煮鹤并未回头,只沉声道:“她便是你要回头去救的那个人?”

澄凌只怕路芬芳还要耍花样,只是她现下伤口血流不止,装着伤药的乾坤袋又被路芬芳扔进了毒湖,她亦没有时间再等下去。那铁树的后面,分明正有一条鲜红的长虫缓缓蠕动出来——是血,路芬芳的。

“我……我……”路芬芳说不出话来。澄凌一把扯开她,剑尖敲了敲她的肩膀:“小师叔和苕华师姐都不在这里,你装可怜给谁看?今天没人再护着你了!不过你放心,我不会这么轻易就让你死掉……我先把这石果挖掉,再把你打回原形,让小师叔看看你究竟是什么货色!”

澄凌边冷笑边摇头,仿佛被毒死远比被路芬芳救要好得多。路芬芳接着问道:“苕华姐姐呢?你们两个也走散了?”

现在场面这样尴尬,伯服不仅不帮路芬芳解决还一个劲和稀泥拨火焰,路芬芳真要背过气去。这年头真是谁都靠不住,干什么都得自己来!

路芬芳先表示自己会用入字诀,接着又把武英韶拉去说话,两句话说完,武英韶便站到一边,先给焚琴造成了一种“武英韶不会上场”的假象。

武英韶的剑再快,焚琴的身形却是那剑尖上的一缕风,始终游刃有余,不进不退,不攻不守,打不散甩不脱,难缠得叫人心烦。

“不可能!”武英韶一拳砸在洞壁上,惊醒了失神的路芬芳,他急喊道,“澄凌,到底怎么一回事,你说清楚!”

这些问题路芬芳只能暂时留在心中,现在最大的问题是,他们两人都悬在这里,上边没人放绳子,怎么下去?

“芬芳!”武英韶一息间便挥出数剑,砍下尽量多的卷曲石驱散怪群。可是众怪物本就叠了好几层,哪这么容易驱散干净的?武英韶一咬牙,干脆砍断了腰间绳索,也随路芬芳坠入怪群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