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此时,路芬芳已经看穿了一切。她如果突然变得紧张起来,定会被谏珂察觉!她拼命控制绪,伯服亦安抚道:“芬芳,这个陷阱上面的大球,是神兽离珠之眼中提炼出的神物,离珠之明能视于百步之外,见秋毫之末,因此这离珠宝鉴能将陷阱里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更重要的是,这离珠宝鉴是空心的,其中还镶嵌着另一件神物。”

“哦,那我不去了。”路芬芳冷眼瞥着澄雷,“我陪陈姐姐去。”

武英韶和夏苕华又继续讨论起来,路芬芳便在一旁沉默着,心里说不出的不好受。她用心语对伯服说道:“伯服,谏珂这是在跟咱们示威么?他想用连环杀人的方式,逼咱们和他来个了断?”

“妮子这是怎么了。”伯服问道,“你好像很难过。小姑娘家家,被人摸了一下手就羞成这样,不至于吧。”

他这么一说,几个人都紧张了起来,跟着他疾奔至断珠堂。以往在试炼者入珍珠帘闯关时,闲杂人等是不能进断珠堂观看的,但现在事出紧急,魏英涯早就打开了门口的法阵,路芬芳等人也便都进来了。

大约平静了十几日,月底便是珍珠帘试炼的日子。这次试炼的弟子名叫宁菖,也是夏英乔的徒儿。不过她这徒弟也是挂名而已,功法都是夏英乔二徒弟宁唐教授,夏英乔不过偶尔点拨,他对这个弟子是不甚上心的。

“切,你少颠倒黑白!陈姑娘好好的哪里有磕碰半分,我只看见上品丹药撒了满地!”翊悦红着脸道,“你倒说说看,你整日上哪里闲逛去了?为何不看好她?”

“切,藏着上好的清溪玉芽不给我吃,跟你绝交啦。”澄雷半真半假得抱怨道。宁梅无奈道:“清溪玉芽有多少都在我师父那里,她不话,我哪敢随便给人呀。”

路芬芳提起双耳香篆放在香炉中,取了两只龙泉青瓷的香粉瓶,用香勺蘸取其中的香粉洒在香篆上;接着用香铲填平香粉,压好。路芬芳和伯服都没有说话,谁都不忍心打搅这难得的静谧时光。

路芬芳抱着膝懒懒坐着,看着那夕阳呆:“没什么。”

“代掌门师伯祖在和霏长老议事。”宁启答道,“都聊了一个时辰了,再要紧的话也该说完了吧。”

伯服也在刚才对决中消耗了不少真力,已回到丹炉中调息,一时间竟也无人阻止谏珂。他乘着青烟和尘沙从天而降,稳稳落到疯媳妇的身上。疯媳妇怪叫了几声,便满地打滚起来。

看武英韶说得正义凛然,梁容真是哭笑不得。他明明不是光明磊落人物,当着女人却不忘装得谦谦君子。梁容说道:“好,看在修仙同道的份上我也提醒你一句,你心心念念的路姑娘没准就在这个山洞里,你还是随我吧!”

武英韶双手握住剑柄,如同不经意似的轻轻一扳,水流便已剑尖为中心形成一个小小的漩涡,随着他提剑缓缓拔出,水流便跟着剑尖盘旋直上,竟成一根长达十丈的水柱。

谢乙乙只得乖乖捏诀念咒,待那一缕青烟从琉璃宝坠中飘出,落地成形便是路芬芳的身影。伯服关切道:“妮子觉得如何,可有受伤?”

“你一定有办法,快想办法。”周重璧拔了刀往地上一插,若不是谢乙乙缩了脖子,稳稳会把她半张脸皮削下来。谢乙乙看见这刀,脸色变得更苍白了。她颤声问道:“这、这是……上血刀?”

“苕华!”武英韶心焦不亚于这漫山大火,好在流火最先烧断了缚住鸿雁剑的那几条魔藤,武英韶唤剑在手,引动真力震断浑身藤叶,踏着流火飞花,便向夏苕华奔去。

路芬芳左看右看,现这两个战阵虽暂时分不出胜负,但夏苕华和武英韶打得左支右绌,谢乙乙和梁容却是以逸待劳,再胶着下去,夏武二人是非输不可了。

武英韶喜道:“那太好了,只是这里有二十五面鼓,咱们只有五个人,如何演奏得出鼓乐呢?”

周重璧,你一定要跟着来呀!路芬芳在心里默念道。周重璧柔声对盘花妹道:“姑娘,我是天墉城的修士,也略通些阵法之术,可否让我同去察看?”

“能告诉我,你来瑶山真正的目的吗?”路芬芳急忙解释道,“我并不是要窥探你的秘密,守翎随鼓阵,不会耽误你的事吧?”

二十年前?蓬莱仙人?这究竟只是个巧合,还是与二十年前的珠丘丹炉事件有某种关联呢?难道说谢乙乙来朝阳镇并不是追捕周重璧,而是冲着珠丘丹炉的传说来的?

路芬芳心中冷笑,她原以为上了年纪的女人才会嘴碎,没想到老伯伯也专爱打听人家的闲事。她淡笑道:“老伯您呢,是来瑶山游玩的么?”

“呵呵。”周重璧淡笑,“你是真傻还是假傻。你们来瑶山目的为何,几番生死之后你竟忘记了么?”

她并没有化作一道光消失不见。她还是举着龙须草站在那里,被髯蛇越缠越紧,透不过气来。

不知道谏珂所谓的藏宝,蜘金洞的出口会在哪一扇门后面。路芬芳转身对伯服道:“老……咳咳,伯服,烦你帮我把苕华姐姐和小师叔送到北门和南门中去吧。”

这些只是路芬芳的猜测。照武英韶和苕华的速度来看,规定时间内他们连十颗珠子都拿不到,以上猜测全猜对了也没用。

武英韶听话连忙放了手,只是双眼笑眯眯不住盯着路芬芳瞧,仿佛怎么瞧都瞧不够。路芬芳道:“都是我拖累了你们。现在我没事了,咱们赶快破那连环劫的第六重吧。”

“一般来说,丹炉和主人之间是通过灵力联结,主人灵力增长,丹炉内景便会开辟出新的区域。但你没有灵力,所以和丹炉之间是通过精血联结,现在丹炉中出现的新景象,是吸灵之时摄入灵气的缘故。”伯服说道,“我和你一道。”

“可是前辈,你还有很重要的话要和小师叔说……”路芬芳知道煮鹤将死,但总不愿看着他死后还要变成石头,孤零零囚在这不见天日的溶洞里。煮鹤说道:“没关系,我要和他说的话你帮我带到就好。你们两个皆是英韶爱重之人,我若能殒身保护你们,岂不比见他一面了却念想更有意义?”

“苕华姐姐,苕华姐姐!”

煮鹤摇头道:“要是那时探寻出根由就好了。我们当时并没有多想,还以为是师妹故意隐藏修为,不诚心与别人比试。从那之后大概一个月我师妹都没再出现过,我还以为私自比试的事被师父现了,她被罚禁足,因此也没找她。谁知师妹回蜘金洞后,竟然绯红着脸对我说,她要嫁人了,以后不能和我们一同修炼了。”

眼看着头顶落石已经呼啸而至,迅雷不及掩耳。路芬芳已经没有任何喘息的机会,急之下,她脱口大喊道:“伯服——!”

“我也不知,若将灵力注入其中,应该会有所反应。”

苕华低头看去,果见林立的石芝下已由平地变为黑不见底的深渊,阴风习习吹过脚背,让人不寒而栗。

苕华拉着路芬芳的手,两个人的手都是凉凉的。苕华道:“跟我来中央洞室,你就明白了。”

但令她大失所望的是,铁树后并没有路芬芳,只有一滩血。

想通了这些,澄凌彻底相信路芬芳便是这里的石精了。她冷笑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我太素宫弟子也不是滥杀生灵善恶不分之辈,你既承诺不再作恶,我原应放你一条生路。可是你偷吃了那么多仙丹灵药,又害了我师姐性命,这笔账又怎么算呢?”

没有上来么?难道竟被焚琴那乌鸦嘴一语成谶,苕华为救澄凌……牺牲了她自己?

“我不想!”

这时,武英韶如果强行夺剑难免会伤到路芬芳,于是他终于拿出了克制焚琴的终极法宝”钟馗符”。钟馗克鬼,亦防鬼仙,这一符下去,焚琴轻则重伤,重则损耗修为。他若想躲开符咒便只有松开鸿雁剑,不想放弃鸿雁剑便只有结结实实挨一符。他只有一个选择了。

武英韶出剑迅捷无伦,快到连洞冥草的幽光都来不及在他剑刃上停留。路芬芳数不清武英韶出了几剑,她只看到三十五剑。武英韶出的第三十六剑终于够到了焚琴左袖的袖角。焚琴道:“还不错,才第七十剑便碰到我了。”

澄凌越说声音颤得越厉害,终于说不下去了。武英韶抚着洞壁的手颓然垂了下去。路芬芳想道,看来这个地方确实有只鬼在模仿武英韶说话,先是哄骗路芬芳割断绳子摔死武英韶,再是哄骗夏苕华自投罗网。

这洞穴被洞冥草一照,终于现出了原形。除了狭长幽深之外尽是怪石,并没有路芬芳想象中的怪蛇神兽之类。她看脚下并无障碍,便虚握绳子“跐溜”一口气滑了下去。一室洞明,她已看见武英韶悬在半空,腰间还缠着绳索,似乎已经人事不知。

路芬芳觉得自己哭了很久。可她打了个冷战醒来时,喉咙并不肿痛,两颊也没弄湿。她正躺在武英韶膝上,仰面对着光秃秃的洞顶。

武英韶和路芬芳沿着石阶向上,大约走到了苕、澄二人视线之外,武英韶便从怀内摸出一物,郑重塞到路芬芳手里。路芬芳摩挲辨认,是一串数珠。她小声问:“小师叔这是何意?”

那石头挡住了窄路,武、苕、路三个人怕弄出声音惊了鸟雀,都是抬脚迈过去的。这一路上澄凌吓得快哭了,脚掌贴着石棱一点点挪过来的,双脚又僵又麻,哪里抬得起来?她也知道不能弄出声音,勉强抬脚,结果脚尖一颤,反而正好把那块石头给踢下去了。

宁震天真道:“小师叔,这禁仙咒对咱们来说实在不利,可否寻个法子,破了这咒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