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弘晖是没料到,被自己不屑的大清皇太子,悄悄在观望,一旦弘晖踏错一步,凭着储君的威势,胤礽轻易便能将四爷府的嫡长子给打杀了。弘晖更是没料到,此时在自己眼中微不足道的一个小太监、见不得光的太子小情人,却在将来几乎能颠覆了皇家。这已是后话。

弘晖弯了嘴角,笑容自然比起弘皙的要深一些,“多谢大哥。”先前还未曾见过这个皇长孙,看来自己仍然低估了他几分,若是时日久一些,这弘皙将来成长必定越过他的储君阿玛。

“阿玛,额娘。”简单的称呼,却不会显得失了规矩,弘晖稍稍躬身行礼,也不掩饰小脸上的笑容,却倒是像把四周的叔叔伯伯婶婶之类的,全都无视了。

“晖儿,起来把药喝了。”男人的声音响起,咋一听挺严肃冷酷的,但其实,单凭那“晖儿”的称呼看来,他也是心存慈爱的,而胤禛的脸色显得有些疲惫。

和弘昇说话,不用太费心思,但是令弘晖无奈的是,你永远都没法子从弘昇嘴里套出什么话来,这小子不咸不淡的模样,也同样能令人抓狂,或许,终究是自己轻敌了,内里灵魂白白多长了十几年,现在看来,这群小鬼,哪个是简单的?

“怎么?在里遇见什么难事了吗?”弘晖的情绪反常引起了胤禛的注意,刚查问完功课,虽然心里也满意,但胤禛习惯了总要再训两句,却发现今日儿子真的有些心不在焉。

明明是严厉的问话,虽然没有不问青红皂白地开口训斥,但若是换了个人听来,胤禛这话算是在严肃责备了,不过,弘晖在这方面倒是个“人才”,偏偏能把胤禛的话完全过滤成父亲般的关爱,“阿玛,您实话实说,儿子是不是有点傻?呃……我的意思是,我是不是有些自作聪明、自视甚高了,但其实,看在别人眼里,是特别愚蠢?”

胤禛一愣,他也没料到儿子会如此认真地反省,而这,也不过是在弘晖入后的半个月时间,怕是真的在里遇见什么难事了,此刻,胤禛自然不再追究儿子对功课问答的稍许敷衍,反而思考斟酌着该如何引导,“晖儿……”然而,胤禛沉默之后才开口,就被弘晖打断了。

“阿玛,行了,别说了,我知道我就是犯傻了。”弘晖抢着说道,其实让他承认自己愚蠢,还真有些尴尬,可是,“阿玛不会说谎话,儿子当然也不愿意阿玛为了儿子放弃原则。”然后笑着看向胤禛,神情再没有半点刚才的那种失落颓败,信念转变之快,完全不像是个九岁的孩子。

胤禛被逗得有些哭笑不得,他刚才的确在犯难,实话说,弘晖这般自作聪明的确有些“傻”,但是,怕儿子受打击,胤禛还真有那么一瞬间想要放弃一下原则,“呵呵,话都被你说了,阿玛我还能说什么?”胤禛笑了,随和的样子,就像是个寻常人家的父亲。

弘晖跟着“呵呵”笑了两声,只觉得再一次肯定,眼前的男子,是个真实存在的人,是如今自己的父亲,而不是历史中那个冷冰冰的人物,“谢阿玛爱护,儿子真想快些长大,帮阿玛分忧。”弘晖知道,胤禛这个四贝勒,做得很辛苦,尤其是近来,太子胤礽变得更加多疑,时不时猜忌一番,而胤禛眼下唯有小心陪着。

若不是知道历史,弘晖也不会相信,眼前的男人,是如此执着着那个皇位,哪怕留下篡位弑弟的骂名,这男人可会后悔?爱新觉罗胤禛,是个有大爱的帝王。

原本,弘晖觉得胤禛听完自己的话,可能会冷峻的神色中带着点动容,因为,哪怕是平日里的相处,这位铁面阿玛也常是目带严父的慈爱,却哪知,等来的是胤禛难辨息怒的责罚,“既然知道错了,那就回书房去跪着反省一个时辰,今日晚膳不许你进食,好好清醒一番。去吧。”

趁着弘晖愣怔的时候,胤禛让门外候着的苏培盛把弘晖送了出去,而见儿子出了院子,胤禛才没忍住,竟然笑得出声了,儿子犯错,是很正常的事,这个儿子其实又特别聪慧懂事,胤禛只觉得越发喜欢弘晖了,对这个嫡长子更是越发满意了,至今,他还从未花过这么多心思在子嗣上,但今时今日,胤禛觉得,瞧着儿子渐渐成长,那种为人父的成就感,比起在和父亲兄弟争斗中略胜一筹,同样能令人动容。

而弘晖真的傻了,回了自己院子里的书房,苏培盛已经告退了,朝着院子里望了望,弘晖还是选择把门关上,天知道是不是周围有探子窥伺?胤禛这个重规矩的阿玛,有时候还真的是特别顽固,或许知晓儿子并未乖乖跪着反省一个时辰,还真能罚得更重一些。弘晖并不怀疑胤禛的疼爱,却也不敢挑战这个“古人”的古板固执。

于是,向来被四爷宠爱的大阿哥被罚跪反省饿肚子,这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四爷府,福晋那拉氏听了,有些担忧,却并未再做多余的事,只是吩咐了嬷嬷明早为弘晖备了这孩子最爱的早膳。至于其他人,像是侧福晋李氏等人的反应,弘晖不用去猜,大概也能知道了。

“杨安,你别总把顺子的活儿都抢了去,要是闲着,多读点书练练字。”自从被胤禛罚跪,弘晖每日只管着在上书房听先生讲课,下午渐渐也开始练习骑,有时间就去永和陪着德妃听她念叨十四如何如何的,至于出回府后,已经有个把月没去胤禛书房窜门了,弘晖真是做足了失宠的模样。

顺子如今是弘晖身边唯一的一个太监奴才,按弘晖的道理,除了顺子瞧得顺眼些,其余那些身残志残的,实在扰人碍眼,胤禛听了这不像理由的借口,没说什么倒也点头同意了,弘晖也乐得院子里清静些。胤禛以为弘晖是在清理院内的探子,殊不知,弘晖是真的不喜太监这类人物。

“主子,杨安一个奴才,伺候您就是本分,哪有抢活儿一说?”杨安也就一十二三岁的少年,原本是被买进四爷府打算送去里净身的,凑巧被弘晖遇上,吩咐留了下来。杨家本是有着小本经营的商家,奈何横祸飞来,落得家破人亡,杨安原是衣食无忧的小少爷,却差点落得断子绝孙的下场。

商家子,是有些小聪明的,不然弘晖也不是多管闲事的人,当初救下这小子,可不是为了找个伺候人的奴才,“哦?若是真想把这么伺候小爷作为本分,那也行,明儿个我就将你送进去,以后一辈子留在小爷身边就当个伺候人的奴才,可好?”

辨不出弘晖喜怒,杨安心下一惊,还没想好,身子已经噗通一声跪下了,却是低着头不敢轻易开口,而那腰杆是挺直的。

“不说话,爷就当你是默认了?”弘晖显然没打算轻易放过,这杨安出身商家,商人重利,弘晖看重他子明圆滑,却也懂得御人之术,拿捏准了。

“主子息怒,杨安错了,再不敢妄自菲薄。”赶紧求饶,杨安多少知道些这位小主子的脾气,此刻若是自己再不服软求饶,就怕明日一过,杨家就真的断子绝孙了,“杨安承蒙主子恩典,得主子知遇之恩,无以为报。忠心伺候主子是没错,杨安错在自作聪明,主子教训的是,杨安一定努力,做个对主子更有用的人,才能报答主子恩典。”

又是“自作聪明”?弘晖突然有些晃神了,看来,世间从不少了聪明人,却往往有更多自作聪明的,而到头来聪明反被聪明误,一步之差,真是要不得。

“哟?十三叔来得不巧,看来咱弘晖阿哥正忙着教训奴才呢!”爽朗的男声传来,胤祥已经入了院子。

弘晖赶紧起身迎了出来,将胤祥引入座,叫顺子上了茶点,就打发了所有人都退下,“十三叔忙完了?”弘晖没头没尾的这一句,却让胤祥有些另眼相看了。

这一个多月来,胤禛和十三忙着筹备银子供西北军粮草,有些脚不沾地地忙碌着,想来是已见成效了,所以十三才得空来窜门,这也是胤祥入朝办差以来,跟着四哥办的最大的差事,自然不敢有半点马虎,而胤禛更是步步为营不敢大意,为着西北领军的胤褆和老七作嫁衣裳。

弘晖也是了解了时政之后,才终于明白胤禛的良苦用心,那一次罚跪思过的处罚,不过是做了铺垫,胤禛近来忙于政务差事,怕自己没有多余的力照看儿子,这才刻意做了个弘晖失宠的假象。

一个多月,胤禛见着儿子的次数一只手就能数的过来,更别说是能有几回和儿子聊几句了,然而,现下忙完了,胤禛反而有些别扭,便先遣了十三来瞧瞧弘晖。